“大家的”太祖母

张亚凌

小时候的我似乎任性又自私，再严的家教也压不住我滋生跟人争东抢西的念头。有时闹起脾气，连妈妈都是我一个人的，决不允许哥哥姐姐喊一声。想独霸什么在自个家里都能得逞，出了家门就由不得我了，就像，我对太祖母的绝对拥有权。

  “太奶奶太奶奶”，巷子里的小孩子都喜欢响亮地喊我的太祖母，声未落人就钻进了她怀里。

吃在我家睡在我家，明明只是我的太祖母咋就成了大家的？真气人，可我又封不住他们的小嘴巴。更气人的是太祖母拉长声音答应着，柔柔软软很是甜蜜，好像满巷子里跑的都是她亲亲的曾孙。

  “太奶奶——”翠花抹着眼泪尽是委屈地跑了过来。太祖母伸开双臂满脸疼溺。揽翠花入怀后太祖母就从兜里掏出手帕，轻轻地拭去了她的泪花花，翠花仰起脸蛋就吧嗒吧嗒给太祖母告起状来。无外乎妈妈又偏袒弟弟冷落了她，姐姐也没给她好脸色看，小伙伴也不好好陪她玩……

  切——，能不能说点新鲜的？我都听烦了，可太祖母每次都像第一回听，满脸的“可怜的孩子，还有啥委屈都说出来吧”的期待，临了，还会掏个红枣儿塞给她。

  “太奶奶太奶奶！”毛蛋又来了，一钻进太祖母怀里就伸着小脏手乱摸太祖母的衣兜。摸出个棋子豆，直接抛入臭嘴里，摸出个核桃，太祖母就会砸开分给我们吃。

  太祖母的兜里，总有惊喜：晾干炒香的南瓜籽，蒸熟再晒干的小红薯片，用沙土炒的棋子豆，苹果干，红枣，核桃。我曾动过小心思，不允许太祖母带东西出去让别的孩子吃。太祖母也答应得好好的，我也正儿八经地搜了啥都没有。可到了巷子里，她兜里就能变出东西来，真稀奇。

开头也说了，我是个小心眼。曾有一度把自个当成太祖母身边的带刀侍卫——手里拿着小树枝儿——哪个小孩想靠近她我就挥动树枝驱赶。太祖母取笑我说，“小气的铃铛摇不出响亮的声音”。我的名儿里有个“ling”，她喜欢喊我“小铃铛”。

太祖母总是含笑的脸庞让我小气了几次后彻底作罢，——是大家的太祖母就是大家的吧，不就是多了一些爱太祖母的人？

刊于《今晚报》2023年3月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