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那些事
张亚凌
如今想来,我灰色的青春源于没有遇到一个有趣的同桌。同桌虽然换了一个又一个,奇怪的是却像一个模具里倒出来的:沉默,好静,还都是学霸。那时的我,看着同桌心里就堵得慌,就慨叹:一个孩子的快乐度真的取决于她的同桌啊。
35年前,男孩女孩都不说话,一说话就是吵架。老师为了教室的安静,就偏偏让男女做同桌。
看看别的同桌吧:桌子上都有条三八界,经常因为谁越了界,先是撞胳膊,而后争吵;也会为了做值日时谁扫多了,该谁擦黑板,而吵吵闹闹;还会因为后来的想进里面的座位,外面的不起来让空儿,挤不进去而摔书斗气……算了算了,给你这样说吧,人家的同桌,都是会出气的活物。而我的同桌,不论哪一任,都一个德行:趴桌子不理会我占多少,有时我赶到时人家把地都快扫完了,我还没靠近座位人家就站起来给我留出空儿……
没有任何纠纷与摩擦,倒让人觉得无趣至极,好像我就多么让人生厌,不愿意与我有一丁点的牵扯。
我初中时的第一个同桌,姓田。我任何时候无意间与他的目光相撞,他都立马调整成一种很无辜的表情,清澈的大眼睛里尽是不安,似乎很胆怯很可怜地在问我“我又怎么了”。奇葩的是,他这一表情却让我很受伤,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瞅他一眼都是我在欺负他。
田同桌的安静表现在下课很少出去玩,总是拿起下节课的书,该背背,该念念。只是,他是边瞅着外面边预习的。我曾悄悄侧视,感觉他的安静是那种压抑着沸腾的安静,他的目光里似乎跑出了无数双脚在外面撒欢。
他的考试成绩一直是我们班前五名,初中三年。
我的第二个同桌姓秦。他是期中考试后从城里转到我们小镇中学的。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觉得词语其实都是有生命的,只是单单等着一个人或一件事来激活它。比如,“鹤立鸡群”这个词儿,就是等来秦同桌才活泛在我脑海里的。
秦同桌皮肤白皙,身上似乎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不像别的男生说话像放炮,做任何事,幅度都很小,轻轻地,像是尽可能隐藏自己般。可他自带光环,来之后稳居全班第一,就像珠峰覆盖白雪想隐去自己,结果却变得更高一样。
我写作业经常占去了多半桌子,秦同桌可以挪至三分之一处甚至一角,并不影响他书写的漂亮,我的字依然比人还难看。我也曾记下秦同桌上地理课做数学题,可班主任连他的衣领都没拽一下,只提醒他要注意。看来别人对你的态度取决于你的状态。有时在我绞尽脑汁毫无头绪时,秦同桌会将完整的演算过程推到桌子中间,我便飞快抄写。
秦同桌下课也不大出去,喜欢用铅笔画画。画着画着,脸上就有了浅浅的笑。
我的第三个同桌姓卢。卢同桌很奇怪,好像随时装满火药,跟谁说话不超过三句,就竖眉瞪眼起了高声,甚至拍桌子,似乎他处处都有不允许别人碰触的区域,却从未跟任何人真动过手。除了高声,他是绝对安静的。不管谁问他题,他只需看一眼题干,就拿起笔,一步一步做出来,而后将本子推到你面前。从不不讲解。是自卑得怕自己说不清,还是高傲得懒得开口?天知道。
他数学超级好,作文极其差。每每写作文,就趴在桌子上直转笔,简直就是找不到出口的困兽,给了数学一塌糊涂的我些许快慰。
还有贺同桌,金同桌……每每想起中学生活,最先醒来的,还是关于同桌的记忆。
刊于《阳光少年》2021年7期
715399 陕西省渭南市合阳县城关中学张亚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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