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婶

文‖张亚凌

胖嫂一提起儿子大超就满脸骄傲，谁都不许说大超半个字的不是，包括大超爸。

“大超，不要心慌，字要写周正。”大超爸刚一开口，胖嫂就不高兴了：“就你？只认得‘扁担倒了是个一’，还说娃写的字不好看，那你写几个好看的叫娃学呀……”

“大超，站要有站相坐得有坐样，不要老歪头倒脖子。”大超爸小声提醒道，他不想让老婆听见又让自己难堪。而胖嫂唯一无可挑剔的恐怕就是耳朵，再微弱的声波都逃不出她的耳朵。“你要是不说娃的不是，得是就会难受死了？娃在学校，老师这样要求那样要求，回到家里还不让舒服点……”

大超爸觉得自己真不合算，还没说儿子一半句，老婆就数落他一大堆。为了息事宁人，大超爸在大超的教育上选择了沉默，绝对的沉默。

胖嫂就有了绝对的发言权，其实有着绝对发言权的胖嫂也只是传声筒而已。

“咱家也有文化人了。”和别人闲聊时，胖嫂一脸自豪。“有了文化才算长了眼睛，——能识字明理了！”这是胖嫂说的最多的话，我都能背过了。

一次，去胖嫂家串门，洋芋、茄子什么的，她不去皮就切成菜，我有点纳闷。

“我大超说了，东西的营养都在皮里，吃就要吃科学吃营养……”胖嫂一脸欢喜，“娃娃上了学有知识了就是不一样。说起啥，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

我不知道不去皮的味道到底有多好，也没勇气尝试，依旧按老方法吃，不过看胖婶一家人的吃相，似乎并不是多好。

几天后，又转到胖婶家。“咦——，”我很吃惊，胖婶居然很仔细地削着洋芋皮，“怎么不用科学吃洋芋了？”

胖婶笑了：“我大超说，皮里有毒，吃了对身体不好。”笑得很勉强，马上又解释道，“娃那天看书了，书上说的，咱没文化不学习，娃娃天天学习哩。”

我心想，这胖婶，真清闲呀，天天跟着孩子学文化求进步。

前天吧，我又逛到胖婶家，胖婶拿着洋芋一脸无奈地蹲在水龙头边，脸上的表情是难以形容的复杂，好象面对的是世界级的特大难题。

 “大厨子做饭还能走神呀？”我走到跟前碰了她一下。

胖婶一脸茫然地问我：“这洋芋的皮到底该咋样削？”

什么？为削洋芋皮犯愁？不至于吧？

“我大超说，其实洋芋的皮分为外皮里皮，外面薄薄的一层真的有毒，得刮干净，不过刮得太深了，营养就没了，——营养在里面的皮上。”胖婶很为难，“刮轻了，外皮除不净；刮重了，里皮就带走了。我做了二十年的饭，现在倒好，连个洋芋皮也不会削了。”

我打趣道，儿子学文化老妈长知识，好呀。

胖婶一脸讪笑：“也不能怪娃，书上嘛，咋能一会儿这样说，一会儿那样讲？”

“唉——”我听见了胖婶一声长叹。

选自中国文联出版社    张亚凌散文集《回眸凝望》

715399 陕西合阳城关中学    张亚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