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昭容和彩嫔人物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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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谈昭容和彩嫔人物原型
聂
昭容和彩嫔在《红楼梦》中绝对是一对小人物,两人唯一的一次出场见于第十八回元妃省亲:“于是抬舆入门,太监等散去,只有昭容,彩嫔等引领元春下舆。”虽然只是两个小角色,但也仍旧是被红学界翻了个底朝上,百度百科有如下论述:
昭容,按冯其庸、李希凡主编的《红楼梦大辞典》解释为“女官名。汉武帝始置(下略)”。彩嫔虽然无考,想必也是曹雪芹虚拟的宫中女官。
即然一个无考,一个有考,那我们就还是先从有考的“昭容”开始吧。从昭容和彩嫔两个所担当的礼仪引导职能来看,“女官名”有一定道理。但《红楼梦大词典》的解释显然还不能说明昭容的全部来龙去脉。如果我们只简单地把昭容看成是从汉代延续到唐宋的女官名,是无法确定《红楼梦》中的昭容原型的时代属性的。因为,查阅清代的各种各样的文献,均没有昭容的相关记载。昭容,实为古代宫中的“九嫔”之一,是妃嫔的封号。那为什么《红楼梦》会从“九嫔”中当从选择昭容作为《红楼梦》中女司仪官呢?昭仪不行吗?主流红学对此并没有能够给出答案。其实这个问题也并非是那样的深不可测。我们只需从文学角度稍加关注,就会得出正确的答案。这个答案,就在唐代著名诗人杜甫的一首诗,《紫宸殿退朝口号》:
户外昭容紫袖垂,双瞻御座引朝仪。
香飘合殿春风转,花覆千官淑景移。
昼漏希闻高阁报,天颜有喜近臣知。
宫中每出归东省,会送夔龙集凤池。
在这首诗中,第一次把昭容当成了礼仪引领导者。而我们知道,《红楼梦》作者对此诗是十分钟情的,在牙牌令中,林黛玉就曾引用了此诗中的一句:“双瞻玉座引朝仪”。杜甫诗不但让我们看到了昭容一角色的人物原型的来源的合理性,同时还锁定了红楼昭容原型的时代属性——唐玄宗时代的昭容。因为只有那个时代的杜甫诗才把昭容定位在女司仪官上。汉代没有,宋代也没有。
《红楼梦大词典》对两个司仪官的原型分析是分裂的。一方面点出昭容作为“九嫔”之一,是有明确原型的,另一方面对她同僚却一无所知,只能以“虚构的宫中女官”搪塞。这是违反创作规律的,如果想虚构,何必在昭容上费那么大工夫呢?因此,我得出一个基本的判断,彩嫔一定也会有明确的原型,且时代属性一定和昭容相同。即同为唐代尤其与杜甫同时代的开元天宝年间的宫中嫔妃。按照这样的思路,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人,唐玄宗曾经的宠妃江采苹,人称梅妃。采苹与彩嫔的读音实在是太接近了。采与彩为同音字,而嫔与苹之间也只是相差那么一点点,从谐音的角度也是说得通的。
嫔【pin】
在吴语发音中,“嫔”和“苹”是不分的,其读音均标注为【bin】。后来,一个更有力的证据证明,根本不需要什么谐音之类的转换。因为梅妃的本名并非采苹而是采蘋。而蘋字的读音就是【pin】,与采嫔的嫔字的读音完全一致。
而这个证据就出现在洪昇《长生殿》中:
叵耐梅精江采蘋,意不相下。恰好触忤圣上,将他迁置楼东。——《夜怨》
后来,我又查阅了多个版本的《长生殿》和网上的电子文档。结果是四本不同版本的《长生殿》中两个写作“蘋”,两个写作“苹”,网上的电子版基本写作“苹”。“蘋”与“苹”字写法相差甚远,可以排除是抄写错误。这样现象的出现恐怕还是与古代汉语把“苹”与“蘋”通假有关。
从现在看到的线上线下,梅妃名采苹点据主导地位,但在仔细阅读《梅妃传》中关于梅妃命名的一段,笔者更倾向于梅妃名字应该叫采蘋而不是采苹。
梅妃,姓江氏,莆田人。父仲逊,世为医。妃年九岁,能诵《二南》。语父曰:“我虽女子,期以此为志。”父奇之,名曰采苹。(节选自《梅妃传》)
虽然这段里仍写作采苹。但通过这段文字中所透露的名字来源上看,梅妃还就叫采蘋。按《梅妃传》所说,梅妃的名字是根据其熟读《二南》而取。
所谓《二南》就是中国第一部诗集《诗经.国风》中的《周南》和《召南》。《周南》和《召南》中又包含着多首诗歌,而与梅妃命名有关系的只能是其中的《采蘋》一诗:
于以采蘋?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
更为重要的是我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来证明梅妃的名字与本文推断完全一致。感谢土默热红学院的潘建伟先生为我提供了清康熙年间洪昇稗畦草堂刻本《长生殿传奇》的影印件,这是洪昇亲自出钱请人刻的版本,其权威性和真实性不容置疑,在红笔标注的地方(见下图),我们清楚地看到了“江采蘋”三个字。

即便是同音字,又怎么证明这个彩嫔就一定是《长生殿》里写过的那个采蘋呢?笔者接下来还有进一步的有力证据。
本文的标题是《再谈昭容和彩嫔原型》,那么我们就要将两个人放在一起考察。说实话,如果不是看了《长生殿》,笔者也为昭容和江采蘋这样两个身份差异很大的嫔妃组合在一起找到合适的理由。
但如果看了《长生殿》的相关章节,问题就简单多了。在洪昇的《长生殿》里,本文的两个主角就曾经是一起粉墨登场。《长生殿》的《闻乐》一出中,下界请杨玉环上月宫的月中仙子寒簧与杨贵妃有过两面一番对话:
杨贵妃说:“呀,原来是一个宫人!”
寒簧回答:“俺不是隶长门,帚奉曾嫌。”
这句话里实际上隐藏着一个人——废妃梅妃江采蘋。“长门”即为“长门宫”,汉代宫殿名,因汉武帝时陈皇后被禁于“长门宫”而成为冷宫的代名词,在《长生殿》里被打入冷宫的唯一一个人就是与杨贵妃争宠失败的废妃江采蘋。
紧接着,杨贵妃又问:“不是宫人,敢是别院的美人?”
寒簧又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俺不是列昭容,御座曾瞻。”(杜甫的同一句诗在《红楼梦》和《长生殿》出现)
在同一场戏通过同一人之口,昭容与江采蘋同时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至于寒簧为什么要在表明身份时提及这样两个人,我们不得而知。但通过这一情节,我们看到《红楼梦》中两个礼仪女官创作思路的一点倪端。两个在同一时代同一座皇宫中的嫔妃,同时为《红楼梦》中的元妃服务,可以说《红楼梦》作者是从《长生殿》中请出来的。把一个当红嫔妃请来服伺元妃也算恰当,那为什么还要请一个过气的宠妃来担当这一角色呢?这正是体现了洪昇对梅妃轻蔑之意。我们知道,梅妃在野史中的口碑要好于杨贵妃的,尤其是《梅妃传》中梅妃俨然就是一个受害者,而对杨贵妃深深热爱的洪昇却是把梅妃打入冷宫都嫌不解气。在《夜怨》和《絮阁》两出戏中,把唐明皇和梅妃偷会一事完全处理了一种背叛爱情的偷奸行为,杨玉环捉奸后唐明皇也是真心认错。而在《红楼梦》中,元妃判词隐指杨贵妃,元妃身上确有杨贵妃的影子,让江采蘋(采嫔)这个曾经的宠妃去作类似宫女的工作,去给杨贵妃提鞋,是何等的羞辱,大有永世不得翻身之意。这就是洪昇的创作风格,爱憎分明!
我也没想到,《红楼梦》中平平常常两个人身上能承载着这么多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完全是按照前后照应的关系一一展现的。这也充分验证了《红楼梦》是洪昇的梨园梦这一观点,《红楼梦》里到底流淌着多少《长生殿》的血液,让我们继续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