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时光尽管只是短短不到十天, 在一辈子的岁月里甚至留不下一道划痕,但却在心里刻下了深深印记, 终生难忘。

       与我相比, 妹妹的老屋童年, 更是和着眼泪, 与跟年龄不相符的无奈成熟一起。

       因为怕被整的叔叔牵连爸爸, 当时叔叔一家与爷爷都瞒着我们。爷爷被遣送回老屋, 才一岁的妹妹也被送到这里与爷爷奶奶同住, 一住就是六年。

       后来看老照片, 南京的两家人聚合, 唯独缺了妹妹------她在乡下避难, 妹妹七岁前, 几乎没有什么照片, 这在现在, 是无法让人相信的。

       孩童都渴望玩伴, 即便是明知道会被伙伴孩子们欺负, 妹妹仍会溜出去玩儿, 哪怕是在水塘边过家家几乎被整的掉进水塘, 心疼的爷爷被喊叫声唤来拉起水里的妹妹, 一顿骂后是后怕的泪水。

       爸爸也还不时托人寄些城里的糖果小吃给老屋的妹妹。啃了一年的山芋, 心里美美的妹妹, 数着数儿的倚着大门还没开吃, 就被爷爷拽回屋里面: 站这吃,人家看见了,你是给人家吃还是不给？

       跟爷爷去镇上买粮食, 即便明知道是不近的跋涉, 也会是渴望已久的节目。那次贪玩溜到隔壁小店片刻, 大米被猪拱了, 回来也是一顿柳条------那是半个月的口粮。

       直到后来, 妹妹仍想着瘫在床上严厉的奶奶, 自己一直爱不起来的奶奶原来是那么爱她, 一直手握柳条的爷爷, 其实是先抽了自己的心, 才抡下手去; 是妹妹心中最爱的人。

       我小住老屋的时候, 跟妹妹嬉闹最后爱骂的总是妹妹------奶奶说, 黄毛丫头, 你是主人,哥哥是客人, 你要让着哥哥。可我不也是南京的吗？爸爸妈妈不都在城里吗？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呢？妹妹想不通。

       一个绝望的时代, 再乐观的人也看不见希望。

      好在, 对于我, 就那么几天;对于妹妹, 就那么几年;对于我们的父辈呢？

      回头再看一眼老屋, 就这么挺了半个多世纪, 即使后院已是坍塌, 这里望去, 仍然挺拔, 屋里依然热闹。




2017年2月17日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