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一百五十六）

潘渭河

2023年6月6日

方文馨问：“春生。你今天来晚了。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李春生没啃声。继续吃他的苹果。

方文馨见李春生心不在焉，便没话找话。

“你的衬衣领子没拉出来。空棉袄露着个脖子，不冷吗？”

李春生拉了拉他的衣领，还是没出声。

“你这样整天看书，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李春生依然沈默，没有马上回答方文馨的问话。他也不看方文馨，面朝着病房的窗户，不知在望着什么。

突然，李春生冒出这么一句：“我想上大学。”

方文馨“卟哧”一声笑了起来：“上大学？这可能吗？谁让你上大学？”

“我相信总有一天大学是要恢复招生的。”李春生像是在回答方文馨，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上大学，总要有人批准吧。你几次申请入团都没被批准。申请上大学，你就会被批准？”

“也许，将来上大学不需要批准，而是通过考试呢？”

方文馨又“呵呵”笑了起来，说：“你这种想法，恐怕有点不切实际吧？如果还能考试，我们当初也就不应该离开学校，到边疆农场来了。”

李春生没有和方文馨争辩。一打三反的阴影，在他的心里还留有余悸。

他反问方文馨：“那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方文馨依旧面带笑容，但她将眼光从李春生的身上移开，也望向窗外。

“我对将来还没什么打算。但对现在有些想法。”

“现在还有什么好想的？难道你满足于现状？”

“你有喜欢的女生吗？”方文馨转过脸，看着李春生问。

一听这话，李春生仿佛受到雷击一般，浑身一颤。心跳加快，脑子晕玄，眼神模糊。整个人就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汉，意识还在，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低下头，呼吸急促，脸色涨红，嘴角紧闭，努力掩饰着他内心的紧张。

“……我想上大学。”憋了半天，他说出的只是这句话。

原本充满期待的方文馨，转瞬之间，神情落寞，心理受伤。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语调沮丧地说：“好吧。祝你如愿。”

接下来的话题，不再涉及他俩之间的事。谈话沉闷又无趣。大部分时间，是方文馨在说话。李春生只是简单地回应几句。方文馨没话说的时候，李春生也保持沈默。

不知是出于歉意，还是留恋，李春生没有主动提出结束探望。最终，还是方文馨催促他该回连队了。

李春生起身告辞。

方文馨没有再问他，明天会不会再来看望她。

春节之后，夏云涛找方文馨谈话。告诉她，组织上已经查证，她父亲的党籍问题已经解决。方仲元恢复了党的组织生活。方文馨“搞非法串联，为走资派翻案”的罪名不再成立。因此，宣布解除对方文馨的监管。方文馨可以重回翻砂车间工作。

方文馨语气平静地对夏云涛说：“我不觉得养猪场是个劳改队，也不觉得在养猪场劳动是在被监管。我申请留在养猪场工作。”

方文馨一直在工业连的养猪场干到了当年的夏天。当时，根据知青回城的政策，方文馨作为独生子女，离开了北疆兵团农场，返回原籍，回到了她父母的身边。

此后，李春生和方文馨就失去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