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一百五十一）

潘渭河

2023年6月1日

李春生还是没抬头，继续看他的书。只是稍稍地把摊在桌面上的书往写字桌的另一侧挪了挪。

方文馨见这一招没有产生作用，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500毫升的药水瓶，直接就压在了李春生的书本上。

李春生无法再逃避了。他抬起头，望了方文馨一眼，无奈地说：“你要干什么？”

方文馨视李春生为无物，继续从柜子里往外拿物品。洗手盆、消毒酒精、棉花球……等等。左一件、右一件，逐一地往写字桌上放。

不一会儿，桌面就被这些物品占满了。

李春生只得把书从桌子上移到自己的大腿上。他皱着眉头，打量着方文馨的举动。

方文馨给针管插上针头。然后，将针头插进药水瓶的橡胶塞里抽取药水。

李春生没动。依然像是在看书的样子。但内心里，他期待着等方文馨忙完事后，很快就会离开休息室。

方文馨抽好药水，将针头朝上，对着李春生坐着的方向推了一下针管的推杆，排出针管里的空气。

药水从针头里喷出，划了一道弧线，溅落在李春生的书本上。

然而，李春生只是用袖口抹了抹书页上的药水，连头都没抬。

方文馨气不打一处来，终于爆发。

她把针管丢回桌上的铝盒里，转身走到柜子前，“呯”地一声关上柜门。又迅速转身对着李春生嚷道：“你不要在这里妨碍我的工作！”

李春生听罢，也没回话。他挟着书本，从椅子上站起来，悻悻然地走出了养猪场的休息室。

其实，李春生是期望能和方文馨保持平常心继续交往的。他为自己想要入团，故意疏远方文馨，以此表明和她划清界线的举措而感到羞愧。他也为自己违背真心，迎合势利的怯懦而感到后悔。只要方文馨主动开口，态度温和一点，他是愿意向她敞开胸怀，和她交流的。

出了养猪场，已是晚上8点多了。李春生完全没有了看书的心思。他走回宿舍。

李春生刚走进宿舍大门，就在走廊里听到房间里传出的一阵阵欢快的喧闹。他心中纳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进了房间，只见一群人每个人手上端着一个搪瓷碗，围着一个知青在那里说笑。

原来那个知青被选送去兵团医士培训班，两年后毕业具有大专学历。明天启程离开农场。宿舍里的人以茶代酒，在给他开欢送会。

这位知青来农场不久，只有半年时间。一来就被安排在工业连金工车间作车工。现在又被上调去学习，说是因为他有背景，有门路。

李春生深感沮丧。同样是知青，他到农场已经两年了。劳动辛苦，生活单调不说，还要受到批判。而那些有后门的知青，只是到农场像走马灯似的蹓达了一圈，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悄悄飞走了。

他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眼泪慢慢地从他的眼眶里淌了出来，沾湿了他脸庞下的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