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九十七）

潘渭河

2023年2月14日

车间里安放大坩埚的铁架子上方，有一盏高高吊在车间中央上方的碘钨灯。金黄色的灯光在大坩埚的四周，投下了一圈椭圆形的光环。

灯光之下，穿着帆布工作服的造型工们在这火与热的世界中来回穿梭。当她们把铁水注入模具的砂型孔中的那一刻，团团的水蒸气从模具中冲向空中。升腾起来的水蒸汽，向四周扩散，弥漫了整个车间。在没有灯光照射的地方，水蒸汽在复盖着厚厚一层灰尘的车间四周墙壁之间飘浮，呈现着乌黑色。像是暴雨之前天空中的乌云一般，遮盖在黑黝黝的地面上方。

李春生灌满了最后一次坩埚，移送至车间里。他抬起头来，用毛巾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猛然间，他注意到了那飘浮的水汽和渐渐凝固的铁水交相呼应的情景，禁不住说了句：“乌云笼罩着翻砂车间。”

李素燕端着装满了铁水的小坩埚刚要走开，听到了李春生的这句话。她想起前几天在休息室里，看到李春生的笔记本上写的那几句诗，觉得李春生这个人对当今社会有着不满情绪。

下午5点的时候，出大炉的工作结束了。

晚上吃罢晚饭，翻砂车间的知识青年顾不得劳累了一天，已经疲乏的身子，又围坐在食堂长条桌的四周，搞大批判学习会。说是自愿参加，可是没人不参加。唯独李春生，吃完饭，便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身走出了食堂。

白天出大炉，抬坩锅，从早上8点半干到下午5点才结束。李春生感觉又乏又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想睡觉。

回到宿舍，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其它车间的知青们也在忙于开学习会，搞大批判，都还没回来。

他稍许漱洗了一番之后，乘着房间里没有人，快速脱下衣服，蒙上被子，倒头就睡。由于过度疲乏，脱下的衣服扔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没有像前些日子应付紧急集合那样塞在被子里藏好。

不知睡了多久，李春生朦胧中听到房门被打开。室友们开完学习会，回到了寝室。

有人看到了李春生床边椅子上的衣服，惊讶地说着：“这小子脱衣服睡觉了。喊醒他。”

随即，有人在李春生的床头喊了几声：“李春生，李春生。”

李春生躲在被窝里，虽然已经醒了，但一动不动，没作反应。希望别人认为他睡着了。

那人见他没反应，便转身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