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八十八）

潘渭河

2023年2月2日

方文馨在这次人员调动中被分配到翻砂车间做造型工，同时兼物料员。

上午10点来钟的时候，她推着一辆手推车，到厂部仓库领取材料。

工业连的厂房大院是由南北向的两排平房组成。厂部和金工车间在大院东边的平房内，翻砂车间和铆焊车间在西边的平房内。工业连的物料仓库，在东边平房的最北头。中间是厂部，南头是金工车间。

方文馨走进东边的平房。左拐，有一条走廊。经过厂部，走廊到底，就是物料仓库。

仓库门开着。门内有一张高高的木柜，遮挡了从走廊看往仓库内的视线。

方文馨不敢冒昧直接闯入，便站在门口，朝木柜的后方喊了几声：“有人吗？小李在吗？”

小李是物料仓库的管理员。

物料仓库的北面墙上有一扇小窗。窗户下有一张办公桌。韩士强正坐在这张办公桌前，填写一份采购物料单。

他听到仓库门口有人叫喊，便放下手中的笔，走到门口。看见有个头发剪得短短的女知青，推着一辆手推车，站在门口。

他对她说：“小李上厕所去了。你稍等一会吧。”

方文馨看到仓库里走出一个老头，便把手中生产排长签过字的领料单递给他。

韩士强摆摆手，没有接。

“我是在这里劳动的。不管物料进策。”韩士强的宁波口音，把“出”念成“策”。

方文馨不觉地心里一震。她仔细打量起面前站着的这个老头。他小小的个子，头发已经斑白，50多岁的模样。他说话的语气很温和。这样的年纪在仓库劳动，肯定是犯错误的领导干部。

“你是谁？”方文馨差点就要脱口喊出秦汉川的名字。但话到嘴边，还是改成了问句。

韩士强答道：“我是韩士强。刚过来没几天。”

“韩士强？”方文馨脑子里立即闪过陈医生向她提到过的这个名字，便又问：“你认识秦汉川吗？他也是宁波籍的领导干部。”

韩士强先是一楞，没有直接问答方文馨的提问。然后，反问了一句：“你认识秦汉川？”

方文馨正要回话，小李已经从走廊那头走来。

韩士强对小李说：“翻砂车间要领材料。”

说罢，他就走回他的办公桌去了。

方文馨一边将领料单递给小李，一边注视着韩士强离去的背影。韩士强那略微有点驼起的身影，在仓库里狭窄的过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

那背影和方文馨在省城批判大会上看到的秦汉川的背影很相似。还有那浓重的宁波口音。在北疆地区，南方籍的干部很少，宁波籍的就更少了。而且，如果韩士强也是下放劳动的犯错误领导干部，那他和秦汉川会不会是同一个人？难怪那天在陈医生家打听秦汉川的消息，她能想到的人是韩士强。

这时，小李已经把物料准备齐全了。铅粉、砂轮、膨胀土……和方文馨一一清点核实后，帮她装上了手推车。

方文馨抬起手推车，离开了物料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