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四十五）

潘渭河

2022年11月10日

一直站在砖垛上层的夏云涛，听到了方文馨的叫声。他朝下方看了看，知道是砖块砸了方文馨的手。

这时，他估计在砖窑内已经干了有半个小时了。窒息难忍，该出去透透气了。便说：“休息一会吧。”

于是，参加出窑的知青们，放下手中的工具，拖着疲惫的身躯步出了砖窑。他们拍拍身子，抖落掉粘在工作服上的白色灰粉和红色砖屑。

在窑外负责运砖的职工，看见知青们走出砖窑，马上递上了毛巾，关切地说：“快擦擦脸吧。都成大花脸了，头发也烤黄了。”

夏云涛最后走出砖窑。他和出窑的知青一起，走向砖窑北侧那个水池，去洗把脸。

李春生从窑内走到窑外，如释重负。他舒展了一下身子，接过马师傅递给他的毛巾，擦了擦脸。

他看水池那边挤了很多人，便独自向西。在砖窑背后的山坡上，找了一块向阳的枯草地，仰面躺下。那一刻，他觉得那个枯草地好柔软呀。腰背上的酸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春生仰望着天空。太阳的光芒是金色的，给白雪复盖的大地，添上了耀眼的色彩。天空的颜色是蔚蓝的，衬托着缓缓飘移的白云，让人产生许多遐想。

有几只鸟儿，嘶鸣着，从树林子里飞起。它们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之后，向着遥远的地方飞去。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李春生的目光追逐着在天空中飞翔的鸟儿。心里在猜想，它们飞到了哪里呢？会不会穿越了逶迤的群山峻岭，飞向了奔腾的黄河长江去了？

那一刻，李春生忘记了刚才艰苦的劳作。他幻想着自己像小鸟一样在大地的上空飞翔。他想象着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美好，又丰富多彩。他认为，人是有两种存在的，肉体的存在和精神的存在。这两种存在互相弥补，互相平衡。当肉体的存在陷于困顿，精神的存在就会带人发现精彩，找到信念。精彩和具有信念的精神存在，可以让人藐视肉体存在的困顿。

这时，树林里吹来一阵冷风，打断了李春生的思绪。远处的水池边，传来了女知青们的嬉笑声。

李春生从草地上抬起身子，向水池的方向望去。只见姑娘们正站在水池旁整理头发，又用毛巾擦洗着沾满了尘土的脸颊。

李春生意识又从遐想回到了现实。劳动休息的时间是短暂的。马上又要回到那个让人窒息，使人疲倦的砖窑里。

他生活的这个空间就是这么狭窄。就像是封闭在一个铁罐子里，并总是重复着简单的生活场景。早晨的天天读，白天的劳动，晚上的晚汇报。说来说去总是那几句政治术语。肉体的存在挤压了精神的存在。人类丰富多彩的精神存在，根本没有时间和空间来渗入陷于困顿的肉体存在。

知识青年的精神生活，为什么就这么封闭单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