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三十四）

潘渭河

2022年9月19日

第二天一早的天天读，夏云涛有意识地领着大家读语录。

“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念语录的声音震得窗玻璃都跟着颤抖。

念完语录后，夏云涛就把昨天在休息室里发现的情况讲了讲。要求当事人主动坦白，也要求群众检举揭发。

夏云涛说完之后，知青们纷纷表态。对侮辱领袖形象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愤慨，要求把阶级敌人揪出来。

知识青年讲完之后，在场的其他职工，都保持沉默。没有人坦白，也没有人检举。场面陷入了冷场。

对此，夏云涛虽然有点失望，但也并不意外。那些从场部下放劳动改造的干部，肯定对文化大革命有怨气。其他的职工群众由于文化水平低，平时不读书不看报，政治觉悟也就不高。出了这样的事，缺少政治敏感性，也没有斗争意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没人说话。大家选择沉默不语。

这样的气氛，使得夏云涛更加认识到，自己的身上，肩负着把文化大革命向农村和偏远地区推进的责任。在生产劳动中改造自己世界观的同时，更要拧紧阶级斗争的弦，将农村也巩固成可靠的无产阶级堡垒。

夏云涛没有继续坚持要求本地职工表态发言，便宣布天天读结束。但要昨天在屋子里糊窗缝的女工之一小琴留下来，其余人回岗位干活。

等人都走完，休息室里只剩下了夏云涛和小琴。他们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地坐着。

小琴笑着，主动开口说：“谈什么呀？让我说啥？”

夏云涛板起面孔说：“这是阶级斗争，不是说说笑笑的事情。严肃些。”

小琴收敛了笑容，没有说话。

夏云涛接着问：“昨天这个事情，你有看到是谁干的吗？”

小琴也板着脸说：“我说大排长呀，你咋这么糊涂呢？这事我要看到才能说呀。没看到，我能瞎说吗？”

夏云涛意识到，这样直接问是谁干的，即使别人看到了，也不会明说的。怕被牵连进去。于是，就换了个问法。

“昨天封窗缝时，你是和谁一起干的？”

小琴说：“和李姐。她把报纸剪成长条，我往窗户上粘贴。不过，我可以保证她没干这个事。她剪的纸条都经过我的手。”

“那昨天还有谁剪过报纸呢？”夏云涛又问。

“就这么5个人。谁都剪过。你也去问问其他人吧。”

夏云涛又说：“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对陈医生这个人了解吗？她平时政治表现怎么样？”

小琴一脸认真地说：“我们农场卫生所就两个医生。谁家没有个头痛脑热，没找过陈医生看病呀？陈医生这个人还是很热心的。有一次，我家小孩上吐下泻，去卫生所看病。在门诊间拉稀拉了一地。陈医生二话没说，把地上清扫干净，给孩子配了药。几天之后，孩子的病就好了。”

夏云涛听罢摇摇头说：“我是问她政治上的表现怎样。比如，对待文化大革命的态度，对待无产阶级司令部的态度。”

小琴听了嗓门大了起来：“我说大排长呀，你又犯糊涂了。我是个没文化的人。我怎么弄得清大革命、司令部的事呀。”

夏云涛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最后，补了一句：“昨天，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的时候，屋子里还有人吗？”

小琴说：“我们4个人是一起离开的。我们走得时候，屋子里就剩陈医生了。陈医生说她有点口渴，喝完水再走。”

和小琴的谈话就此结束。夏云涛让小琴回去上工，顺便再叫另一个糊窗缝的女工上来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