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三十）

潘渭河

2022年9月1日

李春生斜依在坡地上的一堆枯草上，手上拿着一本书，看得很专心。他并没有注意到方文馨正在悄悄地观察他。

他躲在这里看书？这个发现令方文馨吃了一惊。

正午的阳光，从南面直射过来，照得李春生全身暖洋洋的。他咪缝着眼睛，沉浸在书本中。突然，他感觉手上捧着的书本，浮上了一层阴影。

李春生抬头一看，方文馨就站在他面前。

还没有等他开口，方文馨先说话了：“别人都在休息室里排练跳舞，写大批判专栏。你为什么不参加呀？”

李春生不以为然地反问道：“你不也没参加嘛。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方文馨说：“我发现你来了，就跟过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李春生手里的那本书。书的封面发黄了。

“你看的是什么书？”

“茶花女。”

“哦。小仲马的。你也喜欢看这样的书？”说着，她在李春生的枯草堆旁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没什么书看。有什么书就看什么书。书在我的眼前，展现了一个比现实生活更广阔丰富的世界。书本可以使人摆脱日常生活的千篇一律，枯燥无味。现在最难得到的，就是书了。这本书，是砖窑厂里的一个下放干部悄悄借给我的。明早一上班就要还给人家。我要抓紧时间看完。”接着，李春生反问方文馨：“你呢，喜欢看书吗？你为什么不去参加排练活动？”

“喜欢呀。只有多读书，我们才有勇气面对人生，我们才有智慧理解社会。一天到晚喊口号，是思想贫乏的表现。跳那个舞，有什么意思？我才不去呢。我就不相信，那些起劲地跳舞的人，是出于真心。”

听着方文馨的话，李春生感到眼前的这个女生有着一股不同于其他女性的勇气。她说出的话，李春生想说却不敢说。如今从她的嘴上说出来，却是那么从容，那么自然，那么真诚。那一刻，李春生觉得和这个先前有着几分陌生感的女性，距离亲近，心有灵犀。

“眼前的这些事情，不去管它。随他们怎么搞吧。”李春生不愿意触及忌讳，回避了跳舞的话题。

“那你平时还喜欢看些什么书呢？”方文馨也转移了话题。

“现在能有什么书可看呢？”李春生没有直接回答方文馨的提问，“除了红宝书，大概只有马恩列斯的经典著作可以选择。我们可以利用现在这个机会，多看一些马列主义的原著。文革前的17年，许多领域实际上是被修正主义路线所统治。这就要求我们，从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的高度，思考国家的命运。现实斗争要求我们，掌握好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武器，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这个时候，山坡下响起了上工的叫唤声。下午的工作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