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二十九）

潘渭河

2022年9月1日

终于，上午收工了。

李春生迈着疲惫的脚步，走进了砖窑厂的休息室。

屋子里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李春生顾不得和别人打招呼，径自走到屋子中间的取暖炉上，取下了放在炉盖上的饭盒。

盒子里有两个玉米面的窝头，还有昨天晚上在知青食堂买的土豆炒肉片。窝头和菜都是温热的。李春生捧着窝头，就着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夏云涛是最晚走进屋子的。

他一进屋子，便站在靠门处，大声地对大伙说：“根据连部的安排，为了迎接党的九大，我们要掀起跳忠字舞的高潮。表达我们对伟大领袖的崇敬心情。同时，也要进一步批判党内的资本主义路线。把它批深批臭。中午午休的时间将延长到1个小时。根据自愿的原则，大家把忠字舞好好练练。场部到时候要进行观摩比赛。”

由于屋子里声音嘈杂，夏云涛的话，李春生隐约听到了“自愿原则”这几个字。他主观上一直抵触跟风式的集体活动。觉得毫无意义，也浪费时间。既然跳忠字舞是自愿，那他就可以参加，也可以不参加。

他匆匆啃完两个窝头。随即，把饭盒塞进书包里，拿着书包就朝外走。

出了休息室，他径直向屋子背后的那片桦树林走去。

穿过树林，有个向阳的山坡。每天午休时间，李春生喜欢躺在山坡的枯草堆上，看一会儿书。上午劳作产生的身体疲乏，很快就被书本上的内容抵消了。

趁午休的时候，方文馨没吃饭，先走进了那片桦树林。她不希望别人知道今天她身体的特殊情况。她得找一个避人耳目的地方，把自己的身体处理干净。这片桦树林，是砖窑厂附近唯一的一块可以隐身之处。

北方农村普遍使用旱厕。在地上挖个坑，或埋口缸，搭个简易的窝棚，就成了厕所。为了避免脏臭，旱厕离居住的主屋都有一段距离。有的住家饲养猪只或牲口，旱厕就建在猪圈或牲口房旁边。人粪通畜粪，方便作为农肥采集。旱厕的最大问题是脏乱差。夏天臭气熏天，蝇虫孳生。冬天寒风刺骨，低温难耐。如厕问题也是从城里来的知青们的一大生活挑战。

砖窑厂平时不住人，就没有设置专门的男、女公厕。只在工棚外不远处用木板钉了一个隔离物，供女工应急时使用。男工内急比较好办，自己找地方就地解决。至于大号，通常都是在出发前，先在住家和宿舍处理完再上工。

方文馨不愿使用那个隔离物，因为她无法确定不会有人在同一时间也去那个隔离物。为了自己的隐私，桦树林便成了她唯一的选择。

处理完身体之后，方文馨没有立即从白桦林出来。而是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靠着一棵白桦树干，坐了下来。她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一块黄米发糕，就着水壶里的水，开始吃她的午饭。

忽然，树林里传来树叶被踩塌的声音。有几只飞鸟，振翅从树林里飞了起来。

有人来了。方文馨停下吃食，朝响声处望去。只见李春生穿过树林，走去山坡地。

方文馨很好奇。他不在屋里休息，跑到山坡地上干什么呢？

于是，她很快吃完发糕，走出树林，跟着也来到了那片山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