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二十八）

潘渭河

2022年9月1日

晚上下班回到宿舍。当一切归于平静，准备就寝的时候，方文馨觉着自己有些心神不宁。

虽然，白天和李春生说话的时间不长，但他俩的对话却总是在脑海里翻来复去，搅动着她的心绪。

李春生这个人似乎有点另类。文革已经3年了，学校因停课也都关门了，他还想着要学习文化科学知识，准备将来为祖国做出贡献。会有这么一天吗？

在和李春生对话前，方文馨自己并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听了李春生的想法，方文馨也不认为这种想法有实现的可能性。可是，这种想法却拨开了她心中原先因文革的遭遇，而对自己个人前途产生悲观失望情绪的迷团。与其消极等待已知的最坏结果，为什么不能怀抱希望，争取比最坏更好一点的未来呢？

李春生的想法，给方文馨的内心注入了一股勇气。她也为自己从前的那种逆来顺受，逃避现实的怯弱而感到有些可笑。

一个星期后，又到了砖窑装窑的时候。

通常，运坯的独轮车到达砖窑时会分成两列。方文馨和李春生各负责一列卸坯。开始的时候情况还好，两列的进度相差无几。慢慢地，由方文馨负责的左边那列等候卸坯的独轮车多了起来。运坯的职工明显地露出了不耐烦的情绪。

李春生也感觉到了今天的反常，不禁朝左边看了一眼方文馨。

只见方文馨吃力地用双手从独轮车上抱起砖坯，然后转身弯腰，将砖坯在地上垛起来。再不断地机械重复着转身、抱坯、垛坯的动作。然而，她今天的动作似乎不像往日那么麻利。她行动迟缓，神情紧绷，脸色涨红。汗水从她的额角上渗了出来，沾住了几络零乱的发丝。

李春生猜想，也许，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吧。

方文馨知道，她的生理期来了。

这是方文馨来到砖窑厂后的第一个生理期。没有人跟她提过，农场的女性在生理期可以享受什么样的特殊照顾。比如，当作病假休息，或者，调换非体力的工作。领导没说，甚至连同寝室的女知青都没人私下议论过这件事。好像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自然，她也不好意思主动去问，也不知道去问谁。在学校的时候，女生碰到生理期，是可以不参加体育课的。可是，农场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对女性身体的挑战要比体育课严峻得多了。更何况，她们还都是豆蔻年华，正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少女。

既然没人说，也不敢问，方文馨只能像没事一样照常上班。上了班，也不能让人看出她有异常。可是，身体是诚实的。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方文馨只觉得此时的她，心力憔悴。看到她面前排着长队的独轮车，和站在独轮车边上神情不耐烦的男男女女，她的脑袋一团混乱，身体更是不听使唤。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李春生向左边的独轮车列队招招手，叫他们推到右面去。李春生加快了速度，一个人默默地承担着两个人的砖坯卸货量。

很快，等候卸坯的独轮车数量慢慢地减少了。

看到这个情景，原本感觉虚弱的方文馨，似乎又有了力量。她力尽所能地继续完成自己这列独轮车的卸坯工作。虽然她的速度慢了许多，但左右两边的独轮车队伍重新开始有条不紊地向前移动。砖窑里的垛坯进度也逐渐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