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二十七）

潘渭河

2022年9月1日

李春生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只是低着头，用树枝在地上胡乱地画着什么，来掩饰他内心的局促不安。

方文馨觉得有点可笑。这么一个大男人，在女生面前，竟然如此腼腆。

“喂。在学校的时候我应该见过你。你是初二（1）班的吧？”方文馨问。

“不。我是2班的。”李春生机械地应答。

他不敢正视方文馨，依旧低着头用树枝在地上画着。

这个人有点内向。不太好交流。方文馨暗自思忖。

“我听别人说，你不太爱说话。架子很大的。”

“我能有什么架子呢？天天在砖窑里劳动，还能有架子？”

这一问，反倒把方文馨给问住了。

稍稍沉默了一会。方文馨又问：“没有架子，那你为什么不搭理人？我都来了一个星期了，也没见你跟我打个招呼，说几句闲话。”

“说话嘛，那要看说什么话。有些话我爱说，有些话我不爱说。”

这时，李春生的语气稍微坦然了些。他扔掉了手上的小树枝，用脚把刚才在地上划写的痕迹踩没了。

“下乡以后，你有些什么打算，什么计划。这个可以说说吗？”方文馨起了这个话题，想听听李春生的想法。

这也是她自己一直在思考的一个问题。知识青年下乡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该怎么办呢？这个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究竟怎么个走法，要走到何时，又走向何方？

对此问题，方文馨的内心没有答案，只有茫然和困惑。

“可以的。我想，首先要听伟大领袖的教导。在农场好好地干，在劳动中好好地锻炼自己。然后，工余时间，要好好地学习。毕竟我们只有初中文化。要多看一些书，吸取各方面的知识，提高自己。准备将来为祖国做出贡献。”

李春生说话的时候，感到有点莫名地兴奋。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愿意为另一个人敞开心扉。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女生。他不由自主地希望，自己能给这个女生留下良好的印象。

他抬起头，朝方文馨望去。

只见方文馨坐在砖垛上，身子微微向前倾斜，脸上带着笑容，很注意地听着李春生的说话。一身草黄色的帆布工作服，虽然宽大，却依然能显现出她青春身体的部分线条。工作服的第一个扣子没有扣，露出了里面玫瑰红的毛衣领子。

李春生觉得他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一股暖暖的、甜甜的血流冲满了他的血管，流进他的心脏。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让他忘却了劳动的疲惫，忘却了砖窑里的阴暗，忘却了对将来前途的迷惘。原先单调、枯燥、刻板的砖窑厂环境，突然变得柔顺和明亮起来。第一次面对女生的心理拘谨，此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个时候，工棚里传来了夏云涛的招呼声：“开工了！”

方文馨和李春生两人同时从砖垛上站起身，重新走入窑里。等待着下一波的独轮车队伍将砖坯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