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虚负（二十五）

潘渭河

2022年8月21日

李春生记得，那还是上个星期天的上午。

天气晴好。李春生在宿舍的院子里拉起了一根绳子，晒上了刚洗完的被子。然后，端着洗衣盆、肥皂，回宿舍的房间。

刚推开门，只见夏云涛靠墙的床架子中间，放了一只木盒子。盒子的内侧，铺着一块彤红的绒布，安放着一尊领袖石膏像。木盒正面，镶嵌着一块可以抽取的玻璃。

夏云涛站在房间的过道上，蹲下身子，咪缝着眼睛，对着木盒左看右看。边上还有几个知青，也在看着这个木盒。

看见李春生走进来，夏云涛赶忙招呼说：“春生。你看看。这个忠字台漂亮吗？”

“漂亮。漂亮。”李春生随口夸了几声。心里却在想，这是搞得什么呀？有点像是寺庙里的佛龛。

听见李春生的称赞，夏云涛便提醒李春生说：“马上要召开九大了。抓紧时间，把宿舍里的忠字台搞起来。向伟大领袖表忠心。”

“知道了。知道了。”李春生也是这样回答。然后，就借故要去开水间，又出了宿舍门。

现在，躺在床上的李春生听到夏云涛又提忠字台的事，心里觉得实在是烦。一个房间住8个人，有必要每个人的床头都放一个忠字台吗？一个房间设一个就够了。再说，忠于领袖，真的就需要放个忠字台才算表忠心吗？

夏云涛听到李春生又是那句“知道了”，心里不免有点上火。

“你已经两次跟我讲过知道了，却就是没有行动。”夏云涛恼怒地说，“你看。别人的床边上，都放着一尊领袖石膏像。唯独你没有放。你已经落后了。搞个忠字台又不是难事。你去对面车间里找个木工师傅，叫他给你做一个就是了。”夏云涛语气又从指责转为劝解。

李春生随口“嗯”了一下。

夏云涛是第一个在宿舍里安置领袖像的知青。他把这称为“忠字台”。这件事令他感到自豪。因为这表现了他对伟大领袖的深厚感情。

也有其他知青跟着他，在床前放了领袖石膏像。但时间放久了，石膏像就会蒙上灰尘。这对领袖很不尊重。于是，夏云涛就想到要做一个木盒子。正面配上一块玻璃，把石膏像放在木盒子里。即美观，又整洁。只有这样，才能完美地表达对领袖的忠心。

要做木盒子，必须要找木材和木工制作。这件事好办。知青宿舍斜对面，就是工业连的木工间。

一天下午，夏云涛利用在场部开会的间隙，来到了木工间。看见一个50多岁的师傅正在埋头刨木料，便走上前去。

他招呼了一声：“师傅，在忙呀？”

木工师傅听到招呼，放下手中的刨子，抬起头：“你是……”

“我是新来的知青夏云涛。”

“哦。你就是砖窑厂的夏云涛，第一个当上排长的知青。了不起啊！我姓赵。你找我是要办什么事吗？”赵师傅问。

“赵师傅。马上要召开九大了。我想给领袖的石膏像做一个木盒子，配上一块玻璃。你能帮这个忙吗？”

“能啊。这可是个关乎政治立场的大是大非问题。应该要帮的。今天来不及了。你明天下班时来取吧。”

这件原先看起来难办的事，不费什么力就这样办成了。

他想把这个经验告诉李春生，却发现李春生对这件事情并不积极。夏云涛有点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