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张清华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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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滩白鹭
被惊扰的安详在天涯升起,忽然。
她们优雅地从一个朝代落向
另一个。一片白色的闪电,忽然。
散落的卷册收走往昔的传奇
在南海的红树林,在天涯,忽然——
在江湖的尽头,在草莽英雄的
藏身处,诗歌义士的流放地
我看到它们闪电一样飞跃人世的泥土
和群众粗鲁的掌声,忽然……
一片慵懒而空白的静寂,一片
吹散了又被收走的珍珠
一串水袖与长铗的无声表演,一段渔家
似有若无的谣曲,一地目瞪口呆的碎银
如群星的幻灭,陷在夕光的泥淖中,忽然!
当我失明的天空渐渐清晰
我看见它们凌空跃起
穿越一段默片和后工业时代的玻璃
它们掠过今生如掠过悲凉的秋风
生命中的一场大雪
这是命
纸笺上一条小路蜿蜒
小路伸向林间的小屋
小屋亮起昏黄如豆的灯盏
哦
炉火冒出了温暖的炊烟
炊烟点起安详和遥远的梦境
梦境在一片黑暗中闪出纯白的光焰
哦
我的命里如果没有
那样一场大雪
我到哪里去寻找这张来生的底片
谁的命里没有一场大雪?
早上起来
一首诗从诞生地竖到生命的尽头——
最美
四月的祖国
黄沙从祖国的门缝里挤进来,风声
则从四月的牙缝挤进了词语
和梦境。纸上的祖国,牙碜的祖国
月光带上了泥土的腥味,祖国
呼呼地刮在风上,骑在乌有之乡的
金戈铁马和记忆的黄金之上,遥想
昔日的童话:砍砍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
河水清且涟漪——哦,祖国!
岩层从屋宇的根部陷下去,所谓家
如今陷在乌云深处。它听不得
河水日夜不停的哭泣
在家的地板上跌进了坟墓
白发母亲的哭喊,年幼女儿的呼叫
颤抖的大地被人装上了弹簧
肩扛祖国的人被大风压扁了身躯
叙
故事开始于一条美丽的河流
河岸上,几个邻家的女子在唧唧咕咕
一个少年骑车而来,雪白的芦荻挡住了
他的去路,他听见那女孩嗤嗤的笑语
一阵慌张便连滚带爬地掉下了沟底
这条河流源自博山,流经蒲松龄的故居
最初是一个温泉,水汩汩地从牛山流出
在上游叫柳溪,在中段叫孝妇河
再下段改名叫乌河——愈见水静流深
到下游拐了个弯儿,就没有了名字
那河水冒着热气,河里跑着传说和鲤鱼
男孩十四岁,从南而来,穿越板桥往西
遇见了这尴尬的一幕,女孩伸着手
指指点点,仿佛岸边拂面的杨花和
带着水性的柳絮,一下让他失去了重心
和记忆。多年后,那小河被埋入了岁月
与污臭的淤泥,那转了把的自行车
还有乌青的额头,胸口怦怦乱跳的兔子
随着那桃花的人面,还有颓圮的院墙一起
沉入了北风的呼啸,变成了乌黑的泡沫
读
它的酸涩的前世是叫悲伤,它
是在雨中的南唐,深秋,细雨
一小片苍茫,烟一样的苍茫
是在微斜的风中,暮晚,暗淡
携着旅人轻薄的行囊
去路和归程,尘世的行迹
和旅痕,已遗失在水波上。桨声
欸乃,和着长长的余韵,在南唐
在前世的故乡,前生的狂妄
化为一豆渐行渐远的烛光
还有多少失散的孤魂野鬼,飞卿,后主
前世接着今生,遥迢路远,风雨凄惶
童年的伙伴骑在马上。飞驰如一片乌云
蝉声沉落,蛙声升起
少年打马向前,射断惊鸿的翅膀
戛然而止。水榭上,琴声呜咽
断弦全不知,直到曲终人散
人间天上。佳人身形何处,有暝色空街
升起海上仙山,一轮皓月照耀
永无去所的悲歌与还乡
童年
黑暗的内部传来了裂帛之声
当她掌起灯,狭长的影子在壁上晃动
屋漏了,月亮的纺车停下了叹息
它冗长的旋律宛如长夜中
不息的风声,闪电迅疾
雷声迟滞,散落在漆黑喑哑的小调中
有鬼闪进梦里,我抱紧
水母的影像,直到白花花的日头
把漆黑的老屋叫醒
秋深了,我听见她叹息了一声说
秋知了叫一声
多少懒婆娘都要吃一惊
蝴蝶兰
夸张的细茎上挤满了春天的符咒
进化中植物的奇迹向下弯曲,化成
惊艳的问号,美少女令人臆想的粉颈
以及皓齿绽开的笑容,蝴蝶——
兰。压住欲望,却展开了被风鼓荡的裙裾
伸开着让人恍惚的内部。有多少是神灵
有多少是黑暗,在这露水的早晨
一幕性感电影出现在窗台,咏叹调
在G弦上颤抖,光线里翘动着芭蕾的脚尖
十三个瑰丽的入口朝世界洞开
哦,十三座菩提,十三座黑暗,十三根
琴弦,十三重火苗
十三串致命的咒语,十三个
整齐又错落、亢奋又颓败的故事。
蝴蝶——兰。从光的底部穿过星球的边缘
从泥土和红尘中跃上神祗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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