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今日广州《信息时报》

狮城的中文书店

何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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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书局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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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先生坚守“草根”
 

新加坡华人约占这个国家总人口的75%，但中文（新加坡称华文）并不是第一语言，尤其年轻一代，大多西化，开口闭口皆是英语。这种局面的造成当然与李光耀早期的语言政策及关闭南洋大学（以中文教学为主）有关。随着近些年中国的崛起，整个新加坡社会学习华文的热情似乎有所提高，尽管如此，阅读中文书籍的风气还是不够强劲，中文书店的生存当然也就相应显得较为艰难。不过，由于老一代华校生的坚持、会馆和华社团体的扶持、中国新移民的增加，这些因素都鼓励了中文书店的香火继续燃烧。

对我这样的新移民而言，新加坡的一个“巨大优点”就是可以买到台湾、香港出版的书籍，尤其台版书内容百无禁忌、装帧印刷精美，叫人爱不释手。

新加坡书店有二类：一类是纪伊国屋、页壹堂（可惜，去年关闭了。原因还用说吗？！）这种设计摩登环境雅致的大书店，虽以英文为主，但也开辟中文区域，且范围不小，书种丰富。这两家书店的内部设计都是新加坡著名建筑师陈家毅先生（上海世博新加坡馆就是他设计的）主持，他本人也是作家，由这么一个懂书爱书的人来营造布局书店内景，真是不作第二人想。纪伊国屋位于繁华的乌节路上义安城的三楼，据说是东南亚最大的书店。纪伊国屋是日本人开的，资金雄厚，所以敢于把书店堂而皇之垛在租金昂贵的义安城里。有几年我住乌节路附近，步行去纪伊国屋不过十多分钟，晚上散步不知不觉就晃了进去。记得，有一阵跑得特勤，硬生生站在那，把多卷唐鲁孙谈吃谈轶事谈民俗的书看完了。好在，它是间大书店，不计较（也顾不上计较）我这种上不了台盘的穷酸相。若是去小书店，我也识相，绝不敢这般行事。

另一类就是中文小书店了，大多集中在号称“书城”的百胜楼一带。这“书城”的含义和我们上海书城、深圳书城的概念还不完全一样，它不是一间几层楼的大书店，而是几十间小书局聚在一幢楼里，这楼也是间老旧的建筑，很不起眼，尤其它就处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你看看，对面是大名鼎鼎的莱佛士酒店，紧挨着的是透明晶莹的国家图书馆，往前一百多米就是豪华的购物中心莱佛士城，和周围的富邻一比，显得愈加寒酸土气了。别看它其貌不扬，里面的好书真不少，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一间间淘过去，准能发现二三十年前中国出版的经典书，那时的书，装帧朴素，纸张粗黄，我心目中的“书”，就是这般模样。最关键的一点，那时的书几乎没有错别字。中华书局、上海古籍、三联、人民文学，这些老字号出版社的老校对员，绝了！

不过受时间和精力的限制，我现很少去书城淘书了，倒是常去和书城一街之隔的“长河”、“草根”。这是新加坡最好的两间中文书店，都开在北桥路上同一座大厦里，长河在一楼，草根在三楼。长河专营中国大陆书籍和杂志，老板林先生干这行干了一辈子，极有眼光，国内刚出的好书常常在这里撞上。我的书大多在这里买的，去的次数多了，和老板也熟了，还有10％的折扣。不仅书多，杂志也应有尽有，从《读库》、《万象》、《书城》、《收获》、《读书》到旅游、体育、舞蹈、戏曲、围棋、政治、经济类的，品种之齐全，近乎国内的报刊门市部。长河的书价也算公道，乘40％折合成新币，譬如20元人民币一本书，就折合成8新币即40人民币左右。新加坡租金贵，长河面积小，书堆得满坑满谷，转个身都不容易，不过，也有一种和书“打成一片”的幸福感。现在流行的网购，更没有这份身临其境的“现场感”了。“长河书局”招牌四个字是新加坡大画家陈瑞献书写的，朴拙遒劲，很有味道。

再说草根书室，它在三楼，即所谓的“二楼书店”（开在二楼或二楼以上的小书店皆称二楼书店）。二楼书店做熟客生意，进进出出久了，像串门。草根以台湾书为主，尤其文史哲类的学术书籍占了大半。加上书店位于三楼，光顾者寥寥，来来去去都是些固定的常客。最近，二楼至三楼的电动扶梯也关闭了，大概为了节省电费。一步一步登上去也是对书本和知识的尊重吧！老板英培安是新加坡的名作家，曾因左倾坐过牢，近年来似乎和政府和解，前几年还得了政府颁发的“文化奖”——新加坡最高文学文艺类大奖。李欧梵来新加坡，我陪他去草根，英培安夫妇请他吃饭，我也跟去蹭了。白先勇来，我也陪他去。国内有爱书的朋友来，我都会带他们去草根走一趟，买几本台版书。再熟的人去草根买书，英培安从不给折扣，私底下大家对他难免有些议论。我倒是佩服英先生，他平等待客，疏于世故，是个君子。再说，开这样纯文学的书店容易吗？钱是肯定赚不到的。去草根有时碰上英先生“守店”，免不了聊上一阵，有次聊到陈映真，话匣子打开似乎收不住了，他对陈映真的《我的弟弟康雄》、《山路》极为佩服。草根是新加坡的一个文化景点。新加坡有草根，是新加坡的骄傲。

最后温馨提示一下：从草根或长河出来，拐个弯就是Purvis Street，大名鼎鼎的“逸群”海南鸡饭餐室就在这条街的尽头，读书固然重要，鸡饭也不可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