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丸子圆子们
(2012-07-11 11: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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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刊7月4日广州《信息时报》
那些丸子圆子们
何华
还是从安徽三河古镇的毛圆豆腐青菜汤说起吧。青菜当然是那种娇滴滴的、热气“一哈即熟”的鸡毛菜;毛圆就是肉圆,粒小。七八年前和朋友去九华山,下山回程途径三河镇,在路边小店吃了这道汤,毛圆的滑嫩柔糯,有入嘴即化之“蜜意”,真叫人念念不忘。肉圆,再家常不过的菜,但越是家常越难讨好,这道理人人懂。
除了毛圆,红烧肉圆(狮子头)也是一道家常菜。最近看《寻梦半世纪》碟片,昆曲名伶岳美缇回忆当年“昆大班”的伙食,独独怀念食堂的红烧肉圆,她说:“又大又浓,很好看,黑黑的又甜甜的,放在碗里舍不得吃,把饭全吃完了再去细细品尝。”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事,人心纯真,等我八十年代中期到上海读书,大学食堂里的红烧肉圆品质已经退转,一半吃的是面粉。寒暑假回家,吃的最多的就是母亲做的不掺假的狮子头,有一种补偿的心理,仿佛在外面吃了亏,回家讨公道。
张子静在《我的姐姐张爱玲》一书中写道:“合肥丸子是合肥的家常菜,只有合肥来的老女仆做得好,做法也不难。先煮熟一锅糯米饭,再把调好的肉糜放进去捏拢好,大小和汤圆差不多,然后把糯米饭团放蛋汁里滚一滚,投入油锅里煎熟,姐姐是那样喜欢吃,又吃得这样高兴,以至于引得全家的人,包括父亲和佣人们后来也都爱上了这道菜。”合肥人一看就明白,所谓的“合肥丸子”就是糯米圆子。好友宗龙是个老合肥,每年春节去他家,都能吃到他母亲做的糯米圆子、挂面圆子、山芋圆子,从油锅里捞起热腾腾上桌,我们及时一粒粒把它们“消灭”掉,任凭窗外漫天大雪,室内仍旧一团和气。春节的欢喜与温馨大抵如此吧!前年秋天,一帮朋友去肥西王拐岗吃土菜。王拐岗,地名听着就邪乎。回来后宗龙和我上吐下泻,去医院吊水。他姐姐知道后,对我们破口训斥:“要吃土菜告诉我呀!我这人土气,就是不会做洋菜。”去秋回来,宗龙的姐姐果然备了一桌合肥土菜,当然少不了糯米圆子、挂面圆子、山芋圆子、绿豆圆子、豆腐圆子,呈现出她母亲的看家本领。把我们感动坏了,这年头谁有这股子贤惠劲和勤快劲呀!请客可以,饭店去。
回头再说张爱玲,看《十八春》,印象最深的菜是南京的莴笋圆子,小说里这么写道:“沈太太那天回去,因为觉得世钧胃口不大好,以为他吃不惯小公馆的菜,第二天她来,便把自己家里制的素鹅和莴笋圆子带了些来。这莴笋圆子做得非常精致,把莴笋腌好了,长长的一段,盘成一只暗绿色的饼子,上面塞一朵红红的干玫瑰花。她向世钧笑道:‘昨天你在家里吃早饭,我看你连吃了好两只,想着你也许爱吃。’啸桐看见了也要吃。他吃粥,就着这种腌菜,更是合适,他吃得津津有味,说:‘多少年没吃到过这东西了!’姨太太听了非常生气。”
既盘成饼子,大概是扁圆形的。张爱玲写小说,非常注意细节,莴笋圆子,其实起到了使啸桐(世钧父亲)回心转意的作用,正是吃了这久违了的莴笋圆子,刺激了啸桐的味觉乃至心思,他一时念起,要从小公馆搬回家住。沈太太大概万万没料到“莴笋圆子”的神奇功能。
新加坡当然少不了丸子圆子,鱼圆面和牛肉丸粿条算是这里有名的小吃。不过,这两样我都领略不了。想想还是我们的红烧狮子头吃起来过瘾,是人间浓郁的大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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