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个

——写给我们的文学团队

 

小窑

 

 

我 们

 

我们当中每个人都是佳宝图*

脸上都有一只铜性的夜光杯——

 

尊敬的老张像个导游

脖子里挂的相机，能证明

他胸中有万物的图像

 

想象另一个老张，过来的一生

自己就是好多美女的片区

她是这个片区的领导人

 

你信吧，什么叫酒醉还来花下眠？

我和杰哥私底下商议

此生何需断命诗

 

在深沉这个属性上，我们都在下陷

还好，几位帅哥叫我们时

我们都能应答……

 

这场景，像黑白的人生

即使面面相觑，也会得出结论

唯有自己在跟自己较真

 

还有张大姐的美，是拆开来的弓和长

像极了某种战火硝烟的美

谁都没曾想她把自己的笔名叫花儿

 

——花的向度。宛若众花的长嫂

其实她就是长嫂

长嫂是云翳里的柔光……

 

另两位美女呢?

她们更靠近于诗

从另一个地方走来

就是要种下生命的词

 

就像在泪水里种下最细微的声音

春天的扉页上

一定能绽放最美的笑容

 

*书房里挂的一幅名为“佳宝图”的画，画面是秋日的石榴和枝头的欢鸟。

 

 

孙桥的暮光

 

横沔江上的高木桥

已不是木桥了。桥也不高

在城一隅，俨然市井的领口

匆匆身影像入暮的钮扣

正在扣住夜色的初秋

有人用回眸点缀街头

仿佛人生的飘摇，装饰了

途中的每一个岔路口

前往的方向，有相约的酒

让人忘记了前程和忧愁

轻盈的步子登上对面的酒楼

有人喊一声，一个个伸出了头

携手的哥们，一生的朋友

把彷徨留在三灶浜的转弯口

让暮色掩盖住身体里的小丑

军民路上的老榆树，把风尘

撒成那一记难忘的挥手

眼中荡漾的泪波，只好让你

去还原童年生动的河流

 

 

吃小龙虾

 

有些日子和有些人

总是日暮苍山远的样子

 

酒家在不中心不僻壤的地方

世上有的位置正好适合一些人的

常态和秉性

他们对坐在那里，她说

像清明上河图里走出来的

 

小龙虾，清蒸的两笼

十三香的一盆——都油亮火红的

这精小的怪物，似乎代表了

世上的万物之劫

 

杰兄说，这东西

今年还是第一次吃——

今年他被他母亲吓了一回

老母亲想弃世而去，彻底的那种

他只好用整个春天陪着她

 

迎春说明天要去机场接父母

她父亲曾对她说

“此生还能不能去一次上海?”

这让她鼻子酸涩了好久好久

 

从安徽老家来一趟上海

真不是什么难事。可人心啊

往往为这些不难的事沉重了一辈子

 

蘸料里芥末的量各人自取

有人可能取多了些，以致于泪眼迷离

 

我禁不住扭头望向窗外

——昏黄暮色，叠影悬浮。真是

日暮苍山远的样子

 

 

荡漾的星粒

——读花儿组诗《季节的无形之物》

 

久雨未歇。我们如同沉淀在水底的印迹

石头和泥都是这些印迹攀登的阶梯

——我最喜欢怀抱这些无形之物了

就像此时，在江南的雨季

我们无声地紧紧相拥

 

你说：

只在一瞬直抵烟波浩瀚的人世；

宏大姿势就在不远处我怎么也摁不住……

 

是啊——

我的朋友，激情不一定需要暴发

就像雨季之前我们收获的麦浪

这些接近本质的金色

才是我们体内波光粼粼的河——

 

荡漾的星粒，才是命运里细碎的痕迹

光粒抱团取暧，最终还是让月光生动抒情

直到我们在印迹上抚起一串串踉跄的雨滴

哪怕这些坚硬的珍珠，已哭成了碎玻璃

 

 

约小顾喝酒

 

约小顾喝酒，没有古典的互动性，因为

是临时想定。临定的事

仿佛是个漏洞

而世上只有漏洞，才充满了空间

 

有人发了条信息给他——

如无冲突，如无妨碍，如愿喝点，此刻

为你倒好酒了

 

回复是——刚到家

本来准备写材料的，现在过来

半小时后，他们喝酒的样子充满自信

恍若能通透到玻璃外的夜幕中

 

如果把这些句子放在诗里

一首诗会不会有了心境，也有酒香呢？

小顾作为被请的人

居然把酒香的单子也买去了

 

 

香 椿 叶*

 

她和姐姐去摘了一上午的香椿叶

把故乡的嫩芽扎成一把把

淡红的春天

 

她坐上飞机，带着它们

下午就到了上海。登机前

约了文朋诗友一起喝酒，准备把

香椿叶送给大家，说是要珍惜时鲜

就得抓紧时间

 

时间都有点微醺

一把把香椿叶像岁月的尤物

她提醒大家，焯水后

淡红的叶尖，会变成碧绿

就像它骨子里拥有的温柔和谦卑

 

众友居然都满脸欣然和涩红，心头

一定是被某种乡愁和柔感怦怦击中

她指着大家，满怀开心

“你们都像我和姐姐一上午

在坝子上碰到的植物……”

 

*指香椿芽，叶芽胭红，焯水后变为绿色。

 

 

刹 那 间

 

有天上午在办公室突想

TA们这些人呢？都在干嘛呢？

 

这些步履是步履，影子是影子

春天是春天，孤寂是孤寂的人们，都在创造

旷世的价值，实现画一样的人生吗

 

于是在群里吆喝了一声“都来喝茶吧”

有人问：“在哪里啊”

有人说：“我们下午来”

有人无奈：“在上班呢”

有人在群里捂嘴，却也捂不住——

“终于说了句大实话”

 

其实就在我突想的时候

我需要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的相见或对话

 

如果真的没有，刹那间有这个突想

也已足够

 

 

在龙阳路相聚

——给友人惠民、星辉

 

龙阳路这边是个好地方，它曾

盛产蔬菜、瓜果*

如今盛产拥挤和匆忙

上有磁悬浮

下有二号线

今天的火锅店，客人乌泱泱

加上我们的畅饮

虽非流觞，也如画卷

 

或是迟暮之人

在人群里也搂住生动

所以不怕嘌呤，不拘长幼

对于诗歌和历史，类似我们举起的酒杯

它们内部装着的琼浆，让我们

异口同声说，把它干了

 

为什么酒不醉人，因为不够生动

为什么人自醉，因为他们太生动了

凡是画卷

总会让人有幻觉

有一截，像往昔，能证明泪水为何那么辛酸

有一截，像酒性，能证明形骸为何那么放浪

有一截，像夕光，能证明流逝的喧嚣

终将把人们的肉身之船

载到万里之外

 

就像岁月演绎的定理

城市已无黄昏，也无飘雪和星辰

我们随波逐流，最后原谅被遥远的未知埋葬

——消亡是最让人陶醉的岁月修辞

我们成为面面相觑的兵马俑

等别人去掘土挖墓好了

到时看，是否出泥不染

 

我们约定喝空大半个酒瓶

来欣赏内心的风景，然后把诗放在心尖

像锚一样

暂时把人生

搁浅在这幅画卷里

 

*龙阳路一带早年为花木地区，是蔬菜瓜果重要种植地区。

 

 

在 河 边

——给老张

 

微澜波光，把我造访的身影

装扮得像观光客。我相信，一条河

融入了生活，就一定会让人欣羡

 

老张指着这条河，说他

见证了河边的甜酸人家，洞悉了河水的

每一个倒影

 

他身上斑驳的水影

好像时光的一张张书页

我说，常住在河边，那是摇风荡日的

今后一定有人会说你

是“昔者河边叟”

 

他在岸栏边片刻徘徊——

河水的镜子，照见人影的晃动

照见两岸的起伏轮廓，恍如城府……

 

后来，老张告诉我，他写了篇散文

河水泛漾的光影都是词语

 

后来，我们跟着这篇散文

研究了一下午的河边，仿佛一个个

都进入了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