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茶壶和鍚荼壸”的故事

杨士安

    汉字是记录汉语语言的书写符号。如果从殷商甲骨文开始算，汉字已经有三四千年的历史了，它书写了中华民族的历史，负载了光辉灿烂的中华文化；它具有超越方言分歧的能量，长期承担着数亿人用书面语交流思想的重任；它生发出了篆刻、书法等世界第一流的艺术。所以我们说，汉字是中国文化的瑰宝。

    我国清代重要字书《康熙字典》收有汉字47000余个，其中有些字，字形十分相近。为了区别字形相似的字，《字典》中专门设立了《辨似》一节，分别列出了“二字相似”“三字相似”“四字相似”和“五字相似”等目，皆为“笔画近似，音义显别，毫厘之间，最易混淆”者，其目的是“阅此庶无鱼鲁豕亥之误”。其中“五字相似”者有“月”（日月之“月”，内画缺右）、“円”（即“丹”字，清、靖、静等字从之）、“⺝”（“肉”字，旁内画连）、冃（“冒”字旁，二画居中）、⺼（“舟”字旁，朝、前等字从此）。其形似者竟有五字之多，可以看出中国汉字之复杂性。当然，有的字形今天已经有了较大改变，例如“月”字不再“内画缺右”，清、靖、静等字所从之“円”已改从“⺝”，朝、前等字从“⺼”也已分别改从“月⺝”了。但从“冃”之“冒”“冕”等字，则仍保留“二画居中”。新中国成立以后，国家专门制定了《印刷通用汉字字形表（1965）》或《现代汉语通用字表（1988）》，为“字形”定了标准，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有章可循”了。

    说到“字形”的相近，常常会谈到“锡茶壶和鍚荼壸”的故事。这个故事流传很广，版本很多，而其中以“张之洞严拒‘锡茶壶’”的版本最为人们所乐道。张之洞（1837—1909），河北南皮人。字孝达，号芗涛，曾命人往宜兴制壶，自撰壶铭，故又号“壶公”。为清末洋务派首领之一。在出任湖广总督期间，有不少重才轻财的趣事，至今令人深思，给人启迪。相传某天张之洞正在处理公务，有一名为王庆者和书童带上厚礼，专程来到武昌拜求张之洞，想要谋个一官半职。王庆系监生出身的候补知府，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看上去很像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大学士，据说转弯抹角与张之洞还沾点亲。张之洞正在从锡茶壶中倒茶，忽见礼品，便斥责道：“那些东西我不需要，还是先让我来考考你的学识。”待王庆递上自己的履历，回答几句简试后，张之洞看着歪曲的字迹和缺乏文采的字句，望着案上的锡茶壶，灵机一动，遂令手下取来纸笔墨砚，用正楷写上了“鍚荼壸”三个字。张之洞指着这三个字说：“做官必得识字，你能认识这三个字吗？”王庆一看，差点笑出声来，这么简单的三个字还能考我，岂不笑话？便脱口说道：“张大人别取笑小生了，那‘锡茶壶’三字我岂能不识？”张之洞说：“你仔细再认一遍，没看错吧？”王庆肯定地说：“锡茶壶我常用，还会错得了吗？”张之洞把手一挥：“送客！”第二天，张之洞下文将王庆这位候补知府遣回原籍，并在文中写了这样几句话：“我书本为鍚荼壸，尔则念作锡茶壶。三字各仅一笔少，音义显别形易误。令尔再面十年壁，从此不读锡茶壶。”

    “錫”与“鍚”都是“形声字”，两字形旁相同，都是“金（钅）”字，差别在于其声旁的不同。“錫”字声旁为“易”，而“鍚”字声旁为“昜”。由“易”字作为声旁的字有：剔𢒗敡𣂨𣉷𣉝𣊷𥂺鶍𣌒㑥埸掦𠴭惕㛫㻛𣓾赐焬𥓘睗锡𥟘𥪔緆𨲎賜𧩎𨎗惖䓪𡸑𥮬𩃮𪙶逷𡱿痬等。由“昜”字作为声旁的字有：𠢃𣈟𢾙敭𠭲㦹𥏬𣉺𣋇𪃌䬗偒陽場揚啺崵湯愓婸瑒楊腸暘煬碭䁑畼𤾉𥠜蝪䑗糃輰𧶽諹鍚𩤟𠏑𤋁𢴳𦳝𥯕簜逿瘍𨵶等。其中形旁相同者有下列各组：㑥偒、埸場、掦揚、䓪𦳝、𠴭啺、𡸑崵、惕愓、逷逿、㛫婸、㻛瑒、𣓾楊、敡𢾙、焬煬、睗䁑、錫鍚、𥟘𥠜、痬瘍、𥮬𥯕、賜𧶽、𧩎諹、鶍𪃌等。而其中䓪、𣓾、𧩎、鶍、𧶽五字为《中华字海》所未录。笔者以为其中至少𣓾、𧶽应属错字。至于“楊”字，之所以民间所口头称“楊”为“木易楊”，是因为“昜”字字形近“易”，“易”字比较常用，便于称说，容易联想到“昜”字，而并非真的是个“易”字。但“电脑字库”中收有“𣓾”字，还被“方正黄草简体”^[1]制成草体字模“杨”）。以上除字典明确注明“‘㻛’为‘瑒’之讹字”外，其余各组均属于“笔画相差一笔”而“音义显别”的“形似”之字了。对于这些形似之字，我们应该仔细加以区别，否则也恐怕会受到张之洞先生斥责的！

                                                2009年3月16日

参考资料：《茶荼辨似》，见2000年3月7日《诸暨日报》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