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评功罪二重天的桓温(4)

纵观

桓温权高位重，寿命又长，所以留下轶事不少。

桓温娶南康公主后，家族地位并没有马上提高。谢奕与桓温是布衣之交，做了桓温的参谋，但门第比桓温高多了。他曾在宴会上逼桓温喝酒，桓温不胜酒力走开了，谢奕就抓住桓温的一名下级军官共饮，还说:"失一老兵(指桓温)，得一老兵。"那时行伍身份低下，老兵是对人不尊的称呼，桓温却对谢奕亲和如初。

桓温率军征蜀，进入三峡，看到陡峭的山壁好像悬挂在天上，翻腾的波涛迅猛飞奔，不禁叹息道:"既然要做忠臣，就不能做孝子，有什么办法呢?"他的意思是做忠臣就不能贪生怕死。后人称此为“入峡一叹”。

桓温第二次北伐时，途经自己早年担任琅琊内史时的金城(侨琅琊郡郡治，今江苏句容北)，看见当年自己栽种的柳树已经有十围，感慨道:"木犹如此，人何以堪!"他攀着树枝，捉住柳条，不禁泫然泪下。后人称此为“金城泣柳”。

桓温北伐经过淮泗时，与属下僚属登上船楼，遥望中原，感叹道:"神州沦陷，中原化为废墟，王衍等人难逃罪责。"袁宏却道:"国家命运本来就有兴有废，又怎能说是王衍等人的过错呢。"桓温闻言色变，道:"我听说从前刘表有一只千斤重的大牛，吃的草料豆饼十倍于常牛，但载重走远路，还不如一只羸弱的母牛。魏武帝进入荆州，就把它杀了犒劳军士。"他是将袁宏比作大而无用的刘表牛。满座宾客无不骇然。

曾与祖逖一起闻鸡起舞的刘琨是个美男子，又曾吹胡笳退匈奴兵，桓温很仰慕他。桓温也是个美男子，有一次他在北方遇见一个老婢女，曾是刘琨的家伎。老婢一见桓温，便潸然泪下，道:"您长得很像刘司空。"桓温大喜，连忙整理衣冠，问她哪里像。老婢答道:"脸庞很像，就是薄了点;眼睛很像，就是小了点;胡须很像，就是红了点;身材很像，就是矮了点;声音也很像，就是雌了点。"桓温怅然若失，"褫冠解带，昏然而睡"，好几日都闷闷不乐。

他曾经派罗含考查部下谢尚为人，结果罗含在谢尚那儿喝了几天酒就回来了。桓温询问考查情形，罗含反问道:"您认为谢尚是什么样的人?"桓温说:"比我强。"罗含就说:"比您强的人怎么会做坏事呢?所以我什么都没问。"桓温一笑了之，也未计较。

桓温为人深沉而多情。一次行军途中，有人抓了一只小猿猴，母猴尾随船队，一路悲号随行百余里不去，终于趁船队靠岸时跳上了船，却已经精疲力竭，当即气绝。解剖后发现肠子都断成一节节了，这就是"肝肠寸断"的来历。桓温听说后大怒，下令将逮猴者赶出军队。

王珣曾问桓温:"箕子与比干，行事虽有不同，用心却都一样。不知您肯定谁，否定谁?"桓温道:"同样被称为仁人，那我宁愿做管仲。"意思是那两位无非忠心耿耿，不如管仲对国家和百姓贡献大。

桓温伐蜀，诸葛亮的小书童还在世，已经一百七十岁了。桓温问他:"诸葛公有何过人?"老人回答:"亦未有过人处。"桓温便有自矜自得之色，老人又加了一句:"但自诸葛公以后，更未见有妥当如他的人。"桓温这才深感惭服。

桓温与当时名士打扮区别颇大。他的样子是"鬓如反猬皮，眉如紫石棱"。他的个人喜好，也与当世名士有所不同。史书记载，桓温与殷浩、刘惔清谈不胜，心下郁闷，于是上马持槊来回奔驰，还有意将枪头指向殷、刘，搞得他二人心惊胆颤，而桓温却感到大为解气。某日，桓温雪天打猎，碰到名士王蒙、刘惔等人。刘惔见桓温一身戎装，开玩笑问道:"老贼欲持此何作?"桓温也笑着回答:"我若不穿戎装，你们这些人那得坐而论道?"

在一次宴会上，一位参军吃蒸薤，蒸薤黏在一起夹不起来，同坐的人不肯帮忙，终于连筷子都被黏住了，满堂哄笑。桓温却面色沉重，说:"同桌吃饭尚不能相助，何况危难时乎?"下令罢免同桌之人职务。

桓温的书法，擅长行草，字势遒劲，有王羲之余韵，有《大事帖》传世。他文章也写得很好，《隋书·经籍志》记载，桓温著有文集四十三卷，但在隋朝时只剩十一卷。 而据《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记载，《桓温集》有二十卷。清人严可均在编撰《全晋文》时，收录有其文十八篇，代表作有《檄胡文》、《上疏陈便宜七事》、《上疏废殷浩》、《请还都洛阳疏》、《上疏自陈》、《辞参朝政疏》。章太炎曾认为桓温的“诸表疏辞气慷慨，则与《出师表》先后比烈矣。”炳麟先生清末民初一代文宗，能给出如此评价，可见桓温文笔造诣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