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晚风暮雨

提起稼轩，大多数人首先就会想到南宋著名抗金英雄辛弃疾，实际上，在明朝末年，同样有一位“稼轩”，他的文治武功，不在辛弃疾之下，尤其是坚守桂林四年，三次击败清军，更是南明抗清少有的胜利，这个人就是广西巡抚瞿式耜。

瞿式耜画像

瞿式耜，字伯略, 一字起田，号稼轩 , 江苏常熟人，出生于“四代甲科，鼎鼎名家，世传忠孝”的官宦之家， 自幼才识过人，九岁即可熟诵四书五经，十六岁拜同乡著名东林学者钱谦益为师。

万历四十四年， 瞿式耜赴京应考，考中进士，被授予江西永丰县令一职。

在两年任期内，瞿式耜积极整顿吏治、扫除奸役、平反冤狱、积蓄粮谷，修葺县中学宫和恩江书院，重建恩江大桥，使一个“武备废弛、狱讼易兴、奸究丛集、钱粮滋弊 ” 的“疲邑”面貌一新。

后来，由于父亲瞿汝说出任江西参藩，分巡湖西道，根据“令甲回避 ”的制度，瞿式耜被调往江陵，离开之时，永丰人民夹道挽留，史书上称：“攀轩号泣，执香奔送者，自永丰至南昌，亘四百余里，遮道不可遏。”

天主教由利玛窦传到明朝之后，很多读书人纷纷入教，瞿式耜大约在天启年间入教。 

耶稣会士卫匡国在《鞑靼战纪》一书中写道：“恰好在这广西省，总督（实际上是巡抚）瞿多默是个基督徒；该地的统军是焦路加，他家五代为中国皇帝效力忠贞不二，有如他们之笃信基督。”

其中，瞿多默就是瞿式耜，“多默”为瞿式耜的教名；焦路加则是南明悍将焦琏。

《中国天主教传教史概论》中也提到：“瞿公者常熟人受洗于艾儒略手，圣名多默，时留守桂林。”

崇祯年间，瞿式耜出任户科给事中，接连上疏直言朝政弊端， “ 为王之实清恤，孙慎行讼冤；速杨镐、王化贞之诛 白杨涟、左光斗结毒之谤；追论故相魏广微、顾秉谦、冯锉、黄立极之罪…… 。 

部分建议被皇帝采纳，但得罪了不少朝中权贵，在他们的恶意污蔑和诽谤之下，瞿式耜被崇祯皇帝所厌恶，最终被削职罢官，回到故里。

瞿式耜在《送洪半日归楚》一诗中，写道： “古来循吏政多拙 , 只保冰心同玉洁！”

甲申之变后，福王朱由菘在南京建立弘光政权，瞿式耜因名望远播乡里，被弘光帝起用为应天府丞，旋升为右金都御史、巡抚广西。

瞿式耜前往桂林上任，走到广西梧州时，清兵南侵，弘光政权灭亡，随后明朝宗室鲁王朱以海在浙江绍兴监国，唐王朱聿键在福州称帝。

桂林的靖江王朱亨嘉打算趁天下大乱，也过一把皇帝的瘾，在广西总兵杨国威等人的支持下，“借勤王之名，有妄窥神器之心”，不仅登基称帝，还效仿燕王靖难，使用“洪武”年号。

朱亨嘉想拉拢名望昭著的瞿式耜支持自己，遭到拒绝，瞿式耜怒斥道：“两京继覆 , 大统悬于一发 , 豪杰睥睨逐鹿，闽诏既颁 , 何可兴难为渔人利！” 朱亨嘉闻言大怒，下令将瞿式耜“械囚于桂林”。 

瞿式耜暗中派心腹游说朱亨嘉部下悍将焦琏，焦琏带领人马阵前倒戈，斩杀杨国威，随后攻入桂林，俘虏了朱亨嘉，使南明避免了一场大规模内战。

隆武帝被清军俘虏后，自杀而亡，瞿式耜和两广总督丁魁楚迎立桂王朱由榔监国，并劝其称帝，即永历帝，瞿式耜被擢升为文渊阁大学士，吏、兵两部尚书 , 镇守桂林。 

瞿式耜在桂林“修纪纲，布威严，仰权阉，招俊杰” 使桂林气象为之一新，出现“四方人士争归桂林焉”的情形，使桂林成为当时中国抗清斗争的重要基地。 

瞿式耜认为桂林“为西省上游，形胜嵯峨，城郭坚固，确然兴王根本之地。北规楚，东恢粤，惟此地为适中”，制定了从桂林“剿楚奠粤，恢江右，取闽、浙，復两京”的战略计划。

但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清军李成栋部就攻陷广州，扑向广西，接连攻克梧州、平乐，直逼桂林。

三月十一日，清兵前锋数十骑突入文昌门，登上城头朝留守署射箭，瞿式耜几乎被射中。

清军后续部队攻入城内后，瞿式耜镇定自若，督兵巷战，“身立矢石之中，与士卒同甘苦 ” ，危急时刻，大将焦琏率援军赶到，斩杀清兵数百人，清军溃不成军 , 仓惶后撤。 

事后，永历帝封瞿式耜为临桂伯，但他极力推辞，认为焦琏功劳最大，应当封赏焦琏。

支援桂林的明军将领刘承胤带领的三千兵卒因索要军饷而在城内哗变，最后竟然“掠市而去”瞿式耜“檄诛二十余人 ，劾承胤驭兵无状”。

清军得知桂林内乱，立即集结数万兵马乘机进攻。

瞿式耜与与焦琏分门扼守，明军居高临下 , 用西洋火炮猛轰攻城之敌，清军死伤无数，转攻西门和南门。

焦琏怒吼一声，带领部队开门出击，冲向敌阵，斩杀数千人，清军狼狈逃窜。

瞿式耜抓住战机，部署明军发动反攻，先后收复阳朔、平乐、梧州等地，将清军几乎赶出广西。

第二年三月，清军再次进犯广西，同时驻守桂林的郝永忠部哗变，清军乘机对桂林发动进攻。

在内忧外患之下，瞿式耜指挥部队，再次击败清军，并随后追击，在甘棠坡和严关连续击败清军，再次取得胜利。

至此，瞿式耜指挥的三次桂林保卫战全部获胜，史称“ 桂林三捷 ”。

随着抗清形势的恶化，永历政权的内斗也越来越激烈，瞿式耜被奸臣马吉翔夺去兵权。

永历四年，清廷定南王孔有德率领部队进攻广西，攻占龙虎关严关、大榕江，逼近桂林。

而此时名为桂林留守的瞿式耜没有实权，城内的将领纷纷带兵出逃或者投降清军，昔日的重镇桂林，已成为一座空城。

绝望的瞿式耜，拒绝心腹逃走的建议，留在城内，准备与桂林共存亡。

张同敞（名臣张居正的曾孙，瞿式耜的学生）闻讯，从灵川赶回桂林，准备与老师一起赴难。

瞿式耜不忍学生和自己一起赴死，劝他离开， 张同敞回答道：“君恩师义 ，敞当共之！”，瞿式耜闻言不再相劝，两人在府衙大堂整衣肃冠，秉烛危坐，相对饮酒，分韵唱和，悲吟达旦。 

第二天，清军入城，包围府衙，史书上称：“二公冠带坐堂上，大清兵望见以为神，不敢入，乃发数千人围留守署，执去见定南王孔有德。”

孔有德以高官厚禄和自己的降清后经历相劝，均被严正拒绝，瞿式耜昂然说道：“本阁部无功德异能， 受累朝大德，常愿殚精竭力，扫荡中原，今志不就，自痛负国，一死足矣！ ” 

孔有德无计可施，下令将二人囚禁起来，严加看守，被囚禁的四十余天，二人终日赋诗明志，共作诗共百余首 , 合称为《浩气吟》。

这些诗句有的写在囚室墙上，有的写在纸上，写在纸上的被芜湖杨硕父所获，得以流传到今天，约有五十多首。

瞿式耜写了一封密信给大将焦琏，请他带兵反攻桂林，然后托一个老兵前去送信，可惜，老兵出城时被发现，信也被搜出来。

孔有德览信之后大怒，决定处死二人。

十一月十七日，瞿式耜与张同敞从容就义，临刑前 , 瞿式耜留下一首下绝命词： 

“从容待死与城亡，千古忠臣自主张，三百年来恩泽久 , 头丝尤带满天香 ”。

张同敞也留下一首《自诀诗》： “ 一月悲歌待此时，成仁取义有天知；衣冠不改生前制，名姓空留死后诗。破碎山河休塟骨，颠连君父未舒眉。魂兮懒指归乡路，直往诸陵拜旧碑。” 

据说，二公遇难当天，天空雷电交击，风雨大作，远近称异，遗体为吴江义士杨艺与栖霞寺僧浑融具棺以殓葬。

李定国收复桂林后，为瞿式耜立祠纪念，杀害瞿式耜的孔有德，在王府自杀而死，全家仅存一个女儿孔四贞。

瞿式耜本是一介书生，但在国家存亡之际挺身而出，走上抗击异族入侵第一线，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在历史上的功绩绝不在辛弃疾之下，所以，也请大家记住明朝这位“稼轩”。

参考资料：《明史》、《南明史》、《永历实录》、《小腆纪年》、《瞿式耜年谱》 、《明季南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