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浅薄 我快乐
(2012-04-28 00:5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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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字是我在一个许多人起哄的场合给一位半生不熟的朋友写的。当时正在兴头上,觉得对谁都没有拒绝的道理,有求必应。绝想不到那“墨宝”会有如此悲惨的沦落。
这种难堪事在我不是第一次。记不起从哪年开始,为了排解无聊,我偶尔操起当年父亲命我描红的旧业,却无意中赶上了一波新的时代热潮,普天下的书法家,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我混迹其中,又甚虚荣,好表现,每到一地,只要有人开口,即捋起袖子,挥毫泼墨,整个一个人来疯。至于自己的字是“墨宝”还是鬼画桃符,人家是真当回事还是假当回事,是真“求字”还是出于礼貌,想也不想,只一个劲儿写得豪情满怀,得意忘形。全不顾一大碗墨汁耗完,一大沓宣纸涂完,究竟值不值得。回头有人将其当废纸清掉,当是很自然的事。偶然听到这样的结果,心里难免不快,但下回一到场合,依旧又是豪情满怀,得意忘形。
这就未免浅薄,但我并不为这浅薄后悔。其依据来源于鲁迅的《忆刘半农君》。
因为《新青年》,鲁迅结识了刘半农:“但半农的活泼,有时颇近于草率,勇敢也有失之无谋的地方。但是……心口并不相应,或者暗暗的给你一刀,他是决不会的。”他们“多谈闲天,一多谈,就露出了缺点……但他好像到处都这么的乱说,使有些‘学者’皱眉。那些人们批评他的为人,是:浅。” 但“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罢,独秀先生的是外面竖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却开着的,里面有几枝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适之先生的是紧紧的关着门,门上粘一条小纸条道:‘内无武器,请勿疑虑。’这自然可以是真的,但有些人——至少是我这样的人——有时总不免要侧着头想一想。半农却是令人不觉其有‘武库’的一个人,所以我佩服陈胡,却亲近半农。”“刘半农虽浅,却如一条清溪;如果是烂泥的深渊呢,那就更不如浅一点的好。”
可惜的是,如此热情洋溢的评论却伤害了刘半农,因为他心里其实向往着“深”的,哪怕是烂泥也可以。刘半农后来“渐渐的据了要津”,鲁迅“也渐渐的更将他忘却”。
但先生称赞的刘半农如一条清溪澄澈见底的“浅”,我却是记得甚牢,并且愿意引作一种做人的态度。刘半农是大教授、大学者,有过“江阴才子”、“文坛魁首”之誉,我自不可与之同日而语,我愿意模仿的只是他的“纵有多少沉渣和腐草,也不掩其大体的清”。
《宋史·傅尧俞传》有“尧俞厚重言寡,遇人不设城府,人自不忍欺”的话。“胸无城府”本来是好话,后来却常常被用来形容人没心没肺没心机,说白了就是单纯,更有的干脆当做贬义词用,就是没文化、没学问的意思。即便如此,我也觉得这样的人比那些阴笃深沉、内心像城府一样难于揣测的人要好。一个人坦坦荡荡、朴实无华,心灵如蓝天一般透明,尤其在今天这样一个功利至上的年代里,是怎样的难能可贵。
就个人而言,自然豁达地活着,真心诚意地做人做事,脑子里干干净净,没有乱七八糟的情绪,不用患得患失、焦虑不安,我想,这比什么都好。我们既不是天赋异人,也难以成为圣人,以庸常的资质过着庸常的生活,浅薄一点又何妨?人活一世要老是端着、猜疑着、算计着,那也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