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凭粮票开饭听说稀奇事   找大树吊颈不知何原因

       肖佐人闻到的是腊肉的清香，他记得还是解放那年吃过；后来只在金眼鹭鸶照发家闻过腊肉的香味，可照发公炕的腊肉卖到广州去了。
      事务长是个三十上下的年轻人，一见象姑带来两个人，马上客客气气招呼：＂象姑你们坐，马上开饭。＂
       佐人几个坐到食堂的八仙桌边，事务长端上一大缽腊肉，一大缽萝卜醃菜湯，三钵饭，笑道：＂没别的菜，饭不夠，还有。＂
       象姑道：＂谢谢事务长。＂
       ＂都是老乡，莫讲客气啰！吃！吃！＂事务长边说边掏出个烟盒，用一张小纸条卷烟丝做成喇叭筒。
       肖合兰见了，马上掏出那盒卷烟，抽出一根去敬事务长，事务长不接，笑道：＂留着你自己抽，我抽土烟才过瘾。＂
       肖佐人满口生津，夹了一块透明的腊肥肉塞进口里，那真又香又嫰，不要嚼就溜下了肚子，笑道：＂真有味！＂
       事务长道：＂各是从湘西买来的，好吃多吃点，肖老师称了两斤，要我弄给你们吃，吃不完可以带走。＂
       腊肉咸得很，极其送饭；佐人和肖合兰肚里早空了，小口咬腊肉大口吃饭，一个半斤缽子很快就见了底，事务长又端上两缽，笑道：＂肖老师讲了紧你们吃饱，她交粮票，我晓得她那个铁路工经常寄全国粮票给她咧！＂
       佐人知道铁路工就是姐夫四哥，姐姐有粮票进，就放心吃，和肖合兰又吃光了两个半斤钵子；象姑那半斤还有一些，她刁起放到佐人缽子里，笑道：＂这块我冇动，干净，我不吃了，给你。＂
       佐人望望合兰叔，合兰笑道：＂我不要了，你吃。＂
       佐人几口呑了下去，喝了一大口醃菜湯，打了个饱嗝；事务长笑道：＂年轻人一歺吃斤多米，各是常事。＂
       当晚，佐人和肖合兰睡在学校的客房里，一觉醒来，天己大亮，听见寄宿生己经上操場做早操，忙下床到操場边的水塘里捧水洗脸漱口，用手指当牙刷刷了牙。
       清晨，天阴阴的，但看清学校的确是办在一栋大祠堂里，祠堂大门上头是「潭城县第五中学」一行大字，己经看不出是哪个家族的宗祠了，两旁有对联，右联是「　教育向工农开门」，左联是「学校为生产服务」。
       育云来了，她作古正经留佐人、肖合兰打住一天，可两人都说春耕时月要回去弄工分，育云只好拿出五元钱，两斤粮票，对佐人道：＂给合兰叔两块钱，余下的你们路上吃中饭，剩的归你。＂
       佐人道：＂你给的钱还有哩！给粮票算了！＂
       育云笑道：＂那是给弟妹们的！累了你们，我不能剥削啊！＂
       佐人也笑了，只好塞进口袋里；又一次饱歺了一顿，事务长将剩下的腊肉让佐人带回去；佐人两个别了象姑、姐姐，抬着空轿上了大路。
       肖合兰说：＂回去不要到潭家老屋，就不走马家堰，直走中路铺、石潭坝近多了。＂
       天仍是阴沉沉的，社员们一群群挤在田里捞工分，看见这抬青布轿，觉得稀奇，伸直腰要看老半天；路上行人极少，没人搭便轿，中午时分就到了石潭坝。
       佐人看见石潭坝街上有供销社开的饭店，就对肖合兰道：＂仃轿吃点中饭再走。＂轿仃在石潭坝供销社旁边，两个人进了饭店。
       饭店里有几个到供销社买生产资料的社员在用歺，肖合兰道：＂早饭吃得饱，我只要个半斤缽子。＂
       肖佐人凭粮票买了两个半斤缽子饭，一缽豆腐湯，一份春笋炒肉丝；要去请热热腊肉，肖合兰道：＂我不吃了，你留给玲云、威它他们尝尝！＂
       ＂出了件稀奇事，那伪保长陈国明如今现了身。＂邻桌几个社员和饭店负责人的扯淡吸引了佐人，佐人边吃边听。
       ＂他其实就在大红藷窖口子侧边打了个旁窖，躱在里面，各帮蠢傢伙看见大窖里几只烂红藷，做樟木臭，就冇进窖去细看。＂一个老年社员眉飞色舞象说书：＂龙大炮抓了亲叔叔当了替死鬼，陈国明一躲五、六年，就靠堂客（妻子）和舅子（妻子的兄弟）供。陈国明不偷野雷婆，平日疼堂客，他堂客一屋人帮他，如今入了社，都凭工分子吃饭，他只好出来弄工分。＂
       饭店负责人笑道：＂各一出来不就寻死么！＂
       老社员笑道：＂如今农会散了埸，民兵撤了哨，谁还来管他！＂
       ＂他堂客就是坳寨人，属我们区。＂饭店负责人接着道：＂陈国明各傢伙对了个好堂客！＂
       老社员道：＂其实傅桂香是切颈自杀的，抓他的伪乡保长斃了好几个，陈国明只指了路，又冇进屋，何必斃他啰！＂
       故事听完，佐人饭也吃完，两个人抬起轿子又走，过了坳寨，经过螺丝冲，田垅里到处是大闹春耕的社员们，佐人打量他们，觉得里面就有个陈国明，过了笔砚山，佐人自笑道：就是碰上陈国明也不认得啊！
       第二天，社长看见佐人在社里出工，夸道：＂佐老师讲话真兑现，两天假就是两天！＂
       这天，一个头上长个大瘤子的老人拄根棍子来到新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找找觉人人先先（先生），他答应应替替我养养老送送终咧！＂新屋的人听不明白，象看把戏似的笑。
       佐人认得他是大哥家的老长工万三长，却不敢去搭理他；看他一身破破烂烂，走路东倒西歪，似乎有很重的病，佐人要去挣工分，瞧了几眼就到垅里去了。
       落日的余辉映红了西边的天空，社员们收了工，佐人在护家塘水挑边洗脚上的污泥，举目向新屋细瞧，不见万三长；忽然听见对门湾有人大喊：＂祠堂山里一棵大树上有个吊死鬼！好像是雪呆它！＂
        佐人听成了「好像是万三长」，长长叹了一口气；在旁边洗脚的肖合兰却道：＂雪呆它各只蠢傢伙！＂佐人一惊，这雪呆它年纪轻轻，身强力壮，为什么要上吊呢？请看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