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宾和素纯受到表姑妈母子的热情接待,一住几天,却不见表姑父前来,原来周怀求工作很忙,一时无暇顾及。他记得岳母对他说过:"你弃妻再娶,我谅解你,我无别的要求,我娘家元廾穷得无力教养几个孩子,你帮帮这几个孩子吧!"周怀求考虑:是让他们上学?还是找个工作?怎么帮,一时拿不定主意,工作太忙,就拖延没办。
迎宾、素纯天天闲逛,表姑父不见踪影;觉得家里划了地主,可能是表姑父怕受連累,不敢出面,两姐弟便跟表姑说先囘去告诉父母找到了表姑,过几天再
来。
瑞池无奈,给了五万元(相当新币五元)要两个孩子坐洋船囘沄城,过几天再来听消息;迎宾却不愿回肖家庄,他看到有个铅锌矿招工的启事,就报了名,后来成了一名矿工;素纯从表姑的讲话中得知自己的亲舅舅在株洲工作,便到株洲找到舅舅,在舅舅的帮助下,进三三一厂当了工人,她与厂里一位南下干部结了婚,定居株洲。但周忘了岳母的话,没理过元二十家的事,文革中50多岁的周自尽,新夫人离开。周平反后,新修的故居卧室挂上彭瑞池的遗像,此是后话,表过不提。
苦难的孩子当家理事早,十一岁的玲云很快学会煮饭炒菜了,佐人于是决定到福田铺外婆家去一转,看娘是不是躲到那里去了。
佐人交待玲云照顾好弟妹,先到华石街上买了两斤京酱;这京酱是潭城特产,黄豆晒制而成,没榨取过酱油,味好香浓,佐人记得娘到福田探母一定带几斤,如是照样。
佐人提着荷叶包着的京酱经白茅坳,茅棚寺等处时都有民兵盘查,民兵见是个半大的孩子去看外婆,就不要路条放行,并指明路径;过了茅棚寺便进入林木夾道的山区,阴森森不见天日,路上行人极少,当年山林中仍有不少老虎,常有虎伤人的事发生,每逢一陣松涛怒吼时,佐人單人一个,顿感胆战心惊;还好,中午时到了福田铺,一踏进外婆家,外婆就问:"你父母好么?"
佐人便知道母亲没来,马上强装笑脸,递上京酱道:"都好!都好!他们要我来看看您老人家,这是娘买的京酱。"
原来这一年来,地富不许外出,贫雇农忙着斗地主,分浮财,没有人经福田铺去南岳衡山,消息闭塞,外婆一家根本不知道四十多里外女婿家的事。
外婆听了很高兴,她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没有了冇得关系,只要人平安就好,你爹娘都是好人,应该会冇得事。"外婆马上动手做中午饭。
外婆年过古稀,虽有九个儿女,却自己独住,自理生活;她眼睛不好,但什么东西都放在一定的地方,要用都准确无误的拿到手里。
佐人要帮忙,外婆不让,她一边做饭一边告诉佐人:“我的三亩水田由你大舅道生耕种,每年给六石吃谷,所以我划了个小土地出租;你大舅是木匠,佃作娘的田,划了个佃中农;你二舅洪河以唱皮影、织土布为生,也佃田耕作,生活比贫雇农好,划的中农;你三舅洪洋小本生意人,划的小商;你满舅洪星从美国囘来,在北洋大学当教授,每月按时寄十五万元生活费,所以我如今不缺钱用。”
外婆还说:“你洪姨丈夫早亡,生活贫困,划的贫农,她长子洪兆丰是农会秘书;满姨家更穷,划的贫农,满姨能说会道,是农会女委员,这两家如今很红火。”
外婆说:“你大姨己上了天堂,你喜姨爹文章在重庆当工人,都不要挂念;我唯一牵挂的是你家,如今东西肯定没了,只要人平安就好。”
外婆是虔诚的基督教徒,自家楼上有个教堂,毎周做次礼拜;如今没人来了,她也难上楼,不做礼拜了,但一日三歺吃饭前都要做祷告,佐人也跟着闭目合掌,做完祷告才吃饭。
晚饭后,三舅母来了,对佐人道:"你来次不容易,玩几天再回去,明天到我家吃早饭。"佐人谢过,舅母一走,外婆就很不高兴地对佐人说:"她不是留你玩几天,是要你帮她榨茶油咧!你还是细伢子呀!"
晚上,外婆悄悄告诉佐人:"去年福田铺斗地主很厉害,许多地主被打得鲜血淋漓,才交出金器银元,还斃了好几个;你大舅的养女爱华一嫁姓彭,生个儿子后改嫁宾家,宾家划了地主,她抛下两个女儿逃走了,如今不知下落。"
外婆叹息良久又道:"你那位住在衡阳的西四伯母到过福田铺,说自己是铁路工人家属,要回肖家庄去拿存在挑箱里的首饰,我把乡下斗地主金银的事告诉她,要她莫送肉上砧板,她才吓得打了转身。"
佐人只是听,不敢插嘴,生怕漏了马脚,惹外婆伤心。
第二天刚天亮,三舅母就来叫佐人去吃早饭,吃饭时,三舅小声道:"我与供销合作社订了合同,包了四十亩油茶山,请人摘了几千斤油茶果,昨日供销合作社来催交茶油,如今请人做工是剥削,只好请你帮忙榨几天油,行不行?"
舅父开了口,佐人怎好推辞,只能答应;饭后佐人和舅父把几麻袋油茶果搬上平板車,三舅拖,佐人推,来到榨油作坊。
三舅将一麻袋油茶果倒进一个大碾槽,佐人和他各站一头,抓住杠桿推动一大篾篓鹅卵石压着的铁碾盘,来回碾压;这是很费体力的活,不一会,两个人都累出汗来,干脆脱下大棉袄干;也不知推搡了多少次,碾槽里的油茶果成了象豆渣样的茶籽粉,才抠出来盛到篾箩里,又倒进去一槽继续碾压。
三舅母送来午饭,吃饱之后又碾,直到天黑才碾完,油榨主出现了,他查看之后,认为合格可以上榨,一起吃过三舅母送来的有一大碗猪肉的晚饭,就开始榨油了。
佐人负责烧火,大铁锅热气腾腾,油榨主将一斗油茶粉倒进蒸笼,盖上金字塔型的篾盖,然后取三个大圆铁箍,放进一个大木盆里,取一束干稻草,摊进箍内幅射均匀之后,揭开锅盖,将蒸熟的油茶粉倒到铁箍内的稻草上,再量一斗油茶粉蒸着。
油榨主用手将铁箍内稻草上的热气腾腾的油茶粉摊匀压紧,将稻草尾子均匀覆盖,再赤脚踏压,正好平箍压成干稻草包裹好的饼状物,从木盆里取出放到大树干挖空制成的榨膛旁一个浅木盆内,盖上大木圆盖。
锅内的油茶粉正好熟了,油榨主又取三个圆铁箍,同样幅射好干稻草,倒入蒸熟的油茶粉,压制成油茶饼,拿开大木圆盖将套有铁箍的第二个油茶饼套到第一个饼上,盖上大圆木盖;又蒸熟了一斗,又制成一个饼,就这样不断制成铁箍大油茶饼,当全部碾碎的油茶果制完之后,佐人看到一个一人高的铁箍圆柱立在油榨膛旁。
油榨主取一个三个铁箍箍着的油茶饼装到榨膛里,取掉两个铁箍,只留一个箍住,又取一个三个铁箍箍着的油茶饼装进去,同样取走两个铁箍,就这样依次将全部油茶饼装入榨膛,油是怎么榨出来的呢?请看下一章。
注:当年旧币一万元相当后来的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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