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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屋记

(2012-12-01 14:0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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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分类: 评论

1

袁小玉一搬走,竟像三脚柜上缺了一条腿。三个人的大厦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当初三个人搬进这三室一厅的房子时,都大大惊讶了一番客厅的空旷浩大。这屋子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三间卧室一间比一间小,唯独客厅大的可以当足球场。加上租来的房子本身就没摆多少家具,所以,即使在白天,走在客厅里都能听到自己脚步悠远清冷的回声,像广寒宫似的。加上地板是白色的瓷砖,走在上面都能看到人影,就像走在一片浩大无边的水面上,一低头,自己清冽的倒影已触手可及,似乎伸手就能把自己捞出来。三个女人下了班各回各的屋,能住到一起也是在网上拼的房。所以即使住在一个屋檐下也都在暗暗窥视和警惕着对方,三个女人之间的关系稀薄中带着一点风雨飘摇,似乎随时会蒸发掉。如果有一个敲对方的门了,一定是该交水电费了。除此之外,三个人基本做到了老死不相往来。三个人回家后都自觉往自己的房间里一钻,就像珊瑚虫进了自己的巢穴。客厅的灯永远暗着,只有三间卧室的门缝里挤出了丝丝缕缕的光线,如围在门口的栅栏。整座屋子像沉在海底了,海底的珊瑚。

现在,一只珊瑚虫搬走了,整座珊瑚竟露出了水面。房东听说袁小玉搬走了,就又加了房租,然后顺理成章的租给了另一个愿意出钱的男人。不仗义的房东,张柳和梁惠敏必须搬走了。张柳想,人家袁小玉一搬进来时就说,她一定要在下次搬家前把自己嫁出去,看人家多有魄力。果然把自己嫁出去了,省掉了下次搬家的痛苦。两个人再度迁徙,搬进了一套两室一厅,但是那一室已经住了两个女人。房子是张柳提前考察过的,旧是旧了点,但毕竟是市中心的房子。一出门什么都有。一间房里有两张床,住着那两个女人,像间大学宿舍。另一间只有一张床,一张大大的双人床,就是这样,张柳还是咬着牙把那间房租了下来。一千六的房租轮到四个人头上,每人只交四百。多省钱。

搬家那天是星期天,搬过去时那间屋里的另两个女人都在,见她们往进搬就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房门掩上了,然后两个女人就在那扇白色的门后无声无息着。张柳和梁惠敏一边站在门口押着搬家公司的工人往进搬东西,一边气愤着,这么冷漠?拽什么拽,都三十岁的老女人了,还挤在这么破的房子里不往出嫁。第一次搬过来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好像欠了她们多少钱似的。因为交房租的时候要看身份证,张柳便知道对门这两个女人都是三十岁的单身女人。张柳二十八,梁惠敏二十九,但毕竟,她们还在二开头的范围里打转,对女人来说,一岁之差就已经是天高水远了。她们可是上三十的女人了,以三打头那可就是另一番天地了。张柳想,住到这也好,每天看着两个三十岁的单身女人,自己总会心情舒畅一点,看吧,都三十岁了还没嫁出去。

那两个女人一个叫尤加燕,一个叫李凤。是大学同学,又在一个单位上班,简直好的交头换骨。一天晚上,张柳洗衣服时听见尤加燕在屋里对李凤说,凤凤,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话的上面是不讲理的娇痴,下面却是深不见底的怨恨。正在洗衣服的张柳听着听着突然一阵心酸,这三十岁未嫁的女人也许都是和自己一样,从男人堆里一路厮杀过来,翻山越岭,越是苍茫越是虚弱看起来反而越是坚硬。到了一定年龄的单身女人,出于对岁月抵抗的本能,每个人都像吃多了防腐剂,把自己的脸保存成了三十岁以内的标本,脸的下面,身体里却是雪崩一样无声无息的坍塌侵蚀的过程。虽然幸灾乐祸她们已经三十了,其实二十八九岁的自己和她们又有什么不同。一岁之差,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就住在一间屋子里却如此遥不可及还相互残杀。

然而张柳这种暗自里的心酸并没有抵的住那两个女人对她们的不友好。她们在这房子里已经住了五年了,在租来的房子里住久了简直也算得上是一种资历。女人无论有什么样的资历都会跋扈起来。除了她们那间卧室,客厅里、厨房里、卫生间里,到处充斥着着她们琐碎的东西,像一层皮肤一样包裹着这破旧的两室一厅。要是不小心碰破了这层皮,流出了里面的血那就麻烦了,她们给她们摆脸色看,象征性地摔东西,以示警告,我们的东西你们以后别碰。为了避免碰她们的东西,张柳和梁惠敏从来不进厨房,一向在外面吃了再回来。虽说是四个人合租的房间,客厅、厨房和卫生间本是公用的,可事实上,她们却觉得自己只被逼进了那间小卧室,住在这屋子里简直像两个受气的小妾。交的房租一样却受这种气。梁惠敏极力劝张柳不要和她们吵得不可收拾,却也是为她自己盘算。早在她们住那套三室一厅的时候,她弟弟就经常去找她,有时候还在她们客厅的那张旧沙发上过夜。虽说换了地方,其他还是按部就班,她弟弟还是一定会来找她,还是免不了要过夜的。这里的客厅里也摆着一张旧沙发,不过是对面那两个女人的,要是和她们吵翻了,那就连睡睡这张旧沙发都开不了口了,后路全被截断了。

梁惠敏和她弟弟在单亲家庭长大,她说她从没有见过她父亲。母亲单位效益不好,早早办了内退。所以她弟弟读大学的学费基本上是她负担下来的。她弟弟大四考研没考上,毕业后在校外租了一间房子,工作也不找,专职考研。梁惠敏极力支持弟弟,她一个月工资的一大半都给她弟弟打过去,让他专心考研,结果她弟弟一考就考了三年。三年没有找工作,一直复习考研。隔一段时间就从郊区的学校赶过来问她要钱,因为赶不上车就要在他姐姐这里住一晚。刚一搬进来的时候梁惠敏就已经觊觎那张旧沙发了,所以她不能和对面的两个女人搞得太僵。不然她弟弟来了连个住处都没有。她弟弟是一定要来找她的,他怎么会不来,现在,她是他软体动物上的那层壳,她是空的,硬的,他住在她的身体里。

晚上两个女人就睡在那一张大床上。双人床上铺着两条花色不同的床单,像象棋上的楚河分界,两个人各自小心翼翼占领着自己半张床的地盘。第一天躺在这张床上的时候,张柳忍不住的凄惶,真是越活越悲怆,以前还起码是一间屋的地盘呢,现在倒好,只有半张床的地盘了。一张床上,身边睡的不是男人而是个女人感觉竟这么怪异。只想离旁边这个身体远些再远些,仿佛不小心碰到女人的身体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她想,身体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一个女人的身体闻到另一个女人身体上的气息的时候,会觉得身边的只是一堆带着温度的肉,底下是没有内容的,空空洞洞的一具身体,这感觉竟是有些恐怖的。更何况,身边的女人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名字。她们在一起已经住了一年罢,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三句。现在,和这样一个陌生的女人竟睡在了一张床上。梁惠敏大概也有同感,在自己的半张床上如烤饼一般翻过来翻过去。

不知道是夜里几点了,竟是满月,就在当空,月光照在半透明的纱窗上,被筛的千疮百孔,然后像雪花一样落在了她们的被子上,脸上。月光的寒凉让她们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河底的石子,白天所有叽叽喳喳的浮在空中的愉悦突然停止了,一瞬间是苍凉的安静,那么深那么苍凉的安静。两个人看着月光的眼睛都有些潮湿起来。似乎与岁月深处那些最深最暗的东西迎面遇上了,清晰、残酷而荒凉。两个人都觉得在这月光下有些溺水的感觉。也是在那一瞬间,她们知道她们之间终于有了一点通道,借着这一点通道,她们即使举着蜡烛也可以从这个身体到达那个身体里。张柳先说话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房子,不用再这么搬来搬去,租房子,看眼色。梁惠敏说,还是找男人吧,靠我们自己再过几十年都不知道。张柳说,你说对面那两个比咱们还大,也不着急?女人总是喜欢用议论别的女人来转嫁自己的疼痛。梁惠敏说,她们好像都有男朋友呢,只是还没有结婚。我昨天下午回来的早了点,回来了对面暗着灯,我还以为里面没有人呢。忽然听见里面有女人说话,她说,我跟着你几年了,我现在都三十的人了,一身是病,你还要我怎么样?那男人静悄悄的不说一句话,就只那女人自己在黑屋子里唱独角戏。看来也不一定比咱们过得好。另一个好像已经快结婚了,好像找了个电视台的记者。

张柳暗想,一身是病?那么跋扈的女人会一身是病?又想,搬进来这么长时间她对对面两个女人一无所知,梁惠敏却已经知道这么多,她和自己住了一年多又何曾了解过自己的什么。不了解自己大约是因为对自己无所企图吧,那她对对面两个女人又有什么企图?讨好她们?和她们搞好关系?那自己呢,竟让人对自己连一点企图都没有?寒僻到这种地步的女人难怪没有男人。两个人之间安静了几秒钟之后,梁惠敏突然开口把话题转向了自己,她突然说起了自己的家庭,说起了自己长期生病把药当饭吃的母亲,说起那个从小被宠坏的弟弟。她说,你知道吗,他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里却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贵族,他从小就学会了毫不手软地花掉大把的零花钱,我一分一分省钱的时候,他眼睛都不眨地给女朋友买礼物。他从不知道钱是怎么挣来的,但他很会花钱。他大学毕业了不找工作,说找也找不到合适的,还是研究生毕业了好找些,连着三年专门考研,租了房子去考研。这就是我除了工作还做辛苦地做兼职却没有一分钱积蓄的原因。他只能靠我,我妈也只能靠我。我是他们的山。

她停住了,张柳也不说话。张柳知道,她是在向自己解释,解释她对对门两个女人的微妙态度。可是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和她之间从开始就是如此的干净,干净的连一点企图都产生不了。她没有接上她的话,她觉得自己沉默的近于僵硬。她全身上下都是硬而冷的,像一只不肯张开的河蚌。是的,她不心疼她。她不肯去心疼她,因为,谁又来心疼她呢?四个单身女人住在一起,对面那两个都已经有男朋友了,差的只是个婚姻的形式,她们都是有东西垫底的。她们虽然飘着,身后却已经被一根线牵着,慌又能慌到哪去。身边这个女人也没有结婚,但这样一个充当着母亲和弟弟的山的女人,要想找个男人结婚又会难到哪去?她是山,她不会像自己这样飘在半空中。她找男人像一针一线地缝衣服,要针脚细密的,要耐穿结实的,要到手就能穿的。她没有男人是因为她在反复权衡、比较、择优、交易,她要以最低的成本获取最大的收益,可是这样的男人才是人间的男人,人堆里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而自己呢?原来四个单身女人中,只有她一个人是真正寂寞的,是无依无靠的,是不着边际的,是不在人间的。

谁来心疼她?

身边的女人见她不接话,为了避免尴尬吧,她也不再说话,装作睡着了。两张床单中间露出了床垫的暗绿底色,像一条河无声地从她们中间流过去,流过去,身边的女人竟像是站在对岸的,面孔模糊,遥不可及。她像是真的睡着了,呼吸渐渐均匀起来。她看着她露在外面的苍白细瘦的手臂,想,这样一个瘦弱的女人却是一座山。她身上躺着一个正在老去的女人和一个正在长大的男人。她那么务实地工作,那么务实地相亲,也是被身上这个女人和这个男人驱赶着吧。那自己呢?今晚真是睡不着了,躺在床上她真想下床打开电脑看看邮箱。又想睡觉前刚刚看过,不过隔了几个小时怎么可能有新的邮件?她觉得自己真是得了强迫症了,从和博士认识之后她就得了这样的强迫症。

2

她几乎每天都要看邮箱,因为不定期的,里面会有一封来自美国的信。她不用看都知道是那些不痛不痒的话,你要努力工作,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想你,思念你,爱你。博士在五年里的话大致就这些内容,从没有大的变化,每封信也决不会超过十行。认识博士是在她读研一的时候。那是五年前,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她认识了好友李琼的表哥。他在美国读的博士,当时刚好在国内休假。她不愿叫他已经改成美国籍的名字,暗地里就叫他博士。当时他一个人坐在边上,看着嬉闹的人群。李琼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时候,她也正一个人落落寡和地坐在一边。李琼说,喏,这是我表哥。人家可是MIT的博士。她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中等身材,皮肤有点黑,戴着眼镜,但目光里的傲气隔着镜片还是能感觉到。她想,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博士。她说,什么表哥,表哥可是最容易出问题的了。李琼急了,真是我表哥,你这死丫头。我表哥刚才和我说想和你聊聊。又悄悄加了一句,他说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你。这句话让张柳稍微感觉舒服了一点,就没再说什么。李琼一副知趣的样子,找个借口走了。张柳想,死丫头,怎么搞的和相亲一样。没想到,博士真的是来相亲的。他开始介绍自己,介绍自己在哪读的大学,哪年出的国,学什么专业,多大年龄,父母在哪里。张柳哭笑不得,想,这学理的博士就是不一样,说话都这么严谨,一点一点地往出罗列排序,连年月日都是准确的。末了他说,张小姐,希望我们能交个朋友。这是我的电话和信箱。可以把你的给我吗?张柳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他。她想,人家怎么着也是个MIT 。又过两天,博士单独请张柳吃了个饭。博士说,我今年已经三十岁,所以有些事情我就坦率地说出来。我希望在大陆找个妻子,将来我可以给她办到绿卡,让她随我一起去美国。你很符合我的要求,我们可以试着相处。

不久博士就回美国了,他们从此开始了为期五年的马拉松式的电邮和电话联系。在五年里他们再没见过面。中途一回博士回来本是要看她的,结果她出差去了外地,博士等了几天等不到只好又回了美国。博士是个很严谨的人,五年时间里坚持几天一封邮件,每月一次电话。张柳渐渐习惯了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可他的存在是虚无飘渺的。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他其实和她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无论是悲伤还是喜悦他都与她分享不了,他距离她过于遥远,这不是隔了半个地球的距离,而是他们之间本身就没有真正走进过。他们始终是陌生的,疏离的。他们对彼此来说其实就是一个符号,这个符号从没有真正地清晰过具体过。有时候张柳也问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遥远的也谈不上爱情的男人联系下来。她就有些无法回答自己,是的,无可救药的属于女人的虚荣,还有呢,虚荣不过是个浅层的东西。它不是本质,其实本质是一种恐惧。她必须承认,在潜意识里她想把他当作一种结局。不是爱情的结局,因为她早已预感她的爱情是不可能有结局的,世俗中不可能,所以她更需要一种遥远的归宿来安慰自己。让自己觉得毕竟有一天是有一个人会收留她的,不管他在哪里,他毕竟是存在的。在她读着他那些冰冷而没有温度的电子邮件时她经常有一种很强烈的厌恶感,他称她为亲爱的,而事实上,她连他的样子都忘记了,她相信他也一定是的。五年和一个人不见面,而之前也不过匆匆见过一面,能有多少记忆可以延续?每次在街上看到那些一脸幸福的女孩子时她就忍不住气愤。这些离她是那么遥远,那么奢侈。他总是在信中告诉她,要耐心等待,等他们到一起去。他还需要些时间去稳定工作,还需要她再等待。等待,她真的是在等他吗?不是的,她只是在等一个男人的出现。五年过去了,什么都没有改变,在她全部生活中沉淀下来的只有一个远方见不到面却答应娶她的男人,和身边一群通过相亲永远擦肩而过的电车男。

其实她觉得自己也不过把博士当成一个垫底的男人,因为研究生毕业工作后,她一直在马不停蹄地相亲。只不过她觉得见过的所有这些男人怎么都这么奇形怪状,在一张正常的脸下其实每一个都奇怪得出其不意。于是,一个接一个男人出现又消失之后,博士仍是唯一沉在她生活中的一块石头。因为她来不及了解他。更可怕的是,每在现实中失望一次,她对博士的依赖感就会强烈一点,她就想,也许只有他是适合自己的,也许他和她才是真的可以匹配的。他留给她那么长的时间让她去侥幸。她必须等他。所以她一天会翻邮箱好几次,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他的信。她惧怕完全和他失去联系的感觉。有时候一连几天没有他的音讯,她就想,她和这个男人之间其实有什么呢?他们之间真的是比一根头发丝还脆弱,两个人都风平浪静的时候,那根头发丝还在,一旦一个人稍一用力就会断。而她和他为了维持着这根头发丝不断掉,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把所有的气愤埋到身体深处,可是它们还是会周期性地爆发。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变得怨气冲天,她会忍不住问自己,五年了,他为什么不来看她?为了省机票还是不过也把她当成最后一根稻草?他也在相亲中对一个又一个女人灰心失望的同时紧抓着自己不放?他要一直这样拖下去?他究竟要她等到什么时候?十年?十五年?她就一直这样陪着一个影子消耗下去?始终住在租来的房子里,不停地搬家,然后在连性生活都没有的岁月里渐渐风干?

为了不受制于博士,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焦虑和急迫,他从容,那她就要比他更从容,他不着急结婚,她就比他更不着急,他不回国,她就决不会催他。她决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优越的,虽然她必须承认,她和他联系下来的所有理由不过是她觉得在他面前她可以低下去。为了摧毁这种不定时的崩溃感,有人给她介绍男朋友的时候她一定会去见,她想,在现实中能抓住一点算一点。现实中的哪怕一丝一毫可以握在手中的东西都会让人温暖吧。可是,她见过的所有男人只让她在事后告诉自己,相亲真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下次再不能去相亲了。可是,到了下次她还是要去。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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