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尽量舒服点儿(一)

                李 枫

妈妈人生的最后十几年是和我住在一起的。

现在回想一下妈妈的晚年生活，再看看身边一些老人的状况，我觉得妈妈的养老可谓“高规格”“高标准”。这和钱没有多少关系，主要是儿女给她的地位和照顾理念：在我家具体到我个人，妈妈的地位排第一，照顾理念是尽量让妈心里舒服，少遭罪。说到底，是以妈为本。

妈妈像所有的老人一样，很少“点菜”，我们做啥她吃啥。但只要妈妈说一个菜，没说想吃，我们马上就办，没有一次说“过一会儿” 或“赶明个儿的”。

直到八十一二岁，妈妈仍然爱吃猪头肉，只要妈一念叨，阿杜保证一会儿就买回来，而且一定是博奥时代地下那家的。

妈妈爱吃熘肝尖，从来不用妈提醒，隔三差五，阿杜就买回来，做得嘎嘎好吃（我们每次的赞扬也是阿杜积极主动的动力之一）。

有一次，我准备好了做晚饭的材料，唠嗑时，妈说“你烙的牛肉馅饼挺好吃”。我说“行行，晚上吃”。我把已经摘好洗好的菜敛乎敛乎塞进冰箱，又拿出冻牛肉化上，和面，剥圆葱……晚上吃了馅饼。

用妈的话说，为什么要立马追时地做，我想，做啥都是做，为啥不让人心里舒服呢？一个大人特别是老人，能把想法说出来需要挺大的勇气，可能都颤颤巍巍心里直打鼓，没有啥大问题，没有必要挫败他。再说，我小时候，只要说哪不舒服，妈马上就放下手里的活，找药倒水。

妈八十岁以后，心脏病、肺病、哮喘都日渐严重，每动弹一下，她都要呼呼地喘息半天。每天的穿衣服脱衣服都是我帮妈，所以，给妈洗衣服前，我都征求她的意见：“今天洗衣服吗？”“不洗。”“行。”每每这时，妈就笑了：“你说别人来了，看见这老太太衣服这么埋汰，不得笑话你？”我也笑了：“别人还不定来不来呢，别先把你整得挺遭罪。我把衣服扔洗衣机一会儿就洗好了，不费事不累的，但你换衣服就相当于担山背河了。我不能用你的难受换我那还没影儿的好听话儿。”妈说“那倒是，那倒是。”

随着年龄的增长，妈妈越来胆越小，他时时都能感受到恐惧，好在我家中午一定有人，平时家里兄弟姐妹侄男弟女的不断，妈的身边没有过整天的空白。

因为恐惧，只要一打雷，哪怕是白天，妈也会说“咱别看电视了”。我说“行”，并且告诉她电源也拔了，这时妈就不再东看西瞅，心安稳下来。晚上下雨打雷，我会赶快起床，轻轻推开妈房间的门。这时，妈肯定没睡着，她看着我，我说：“窗户都关好了，没事的。你屋的门和我屋的门都开着，你不用怕。”“行，你回去吧。”

过后妈说，你来一趟我心里就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