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通过当地一个朋友的引荐,乘船去到萨满位于丛林的家。仪式预计5个小时,从晚上7点开始,直到午夜结束。到达时还有两个小时, 萨满的帮手(一个来自克罗地亚的靓仔,亲切,友善,做义工换取参加仪式的机会。仪式100美金一次,对年轻人来说,所费不菲)告诉我仪式的流程和注意事项,今晚的仪式,大概有15个人,来自美加的居多,而且都是20多岁的年轻人,他们已经在那里呆了一周,举行过几次仪式了。给我插班,是朋友的面子。(我是临时起意,准备不足,而且时间又比较仓促)
仪式在一个圆形的木制大房间举行,房间铺着地铺,一个个薄薄的垫子,一个小小的枕头,一张薄毯,一个小桶,大家都在自己的垫子上靠坐着。 整晚下着雨,有时雨势还颇大,屋子中央一点微弱的烛光闪烁着,周围影影绰绰,耳中听见的是虫鸣蛙叫,雨打芭蕉。不知‘留的残荷听雨声’,是不是此情此景?
7点的时候,萨满带着助手进来坐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若大的房间,只点着一根小小的蜡烛,也看不清他们在那里忙活些什么。过了一阵,开始一个一个唱名,逆时针方向。叫人来到他面前,他会视每个人倒不同分量的艾哇司卡。微弱的烛光中看不清什么颜色,反正黑乎乎的。
没想到我竟是第一个要喝的人。我完全不知应该怎么做。我到了萨满面前,不知是该跪还是该坐,看看助手,也没有提示,就干脆盘腿坐在萨满面前。(之后的人都是跪在萨满的面前,我就想我这姿势不对,不知会不会影响效果?)
助手用小手电照着,从一个大的广口瓶子里倒出半小杯(一个像是喝烈酒用的小杯子)艾哇司卡递给萨满,萨满点上一支不知是不是特制的烟,吸了一大口,噗,噗,喷向四方;又吸一大口,噗,噗,向杯子猛喷两大口;接着又吸了一口烟,噗,噗,向杯子轻喷两小口,最后把杯子递给我。我接过杯子,猛地倒进喉咙,一口饮下,浓稠,刺喉,酸腥。
之前助手有交代,因为味道太难喝,如果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那才真是难以下咽。要一口气喝掉反而容易些。其实对喝惯中药(比中药浓稠)的中国人来说,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虽然比中药要难喝的多。
谢过萨满后,回去自己的垫子上静坐,冥想,等着药力发作。药效约从1--2个小时后起作用(如果2个小时后还没有任何反应,就要再喝一杯)。等每个人都喝完药后,唯一的那只小蜡烛也吹息了,房间一片漆黑,仪式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进行。萨满又抽烟喷向四方,接着开始敲打一种乐器,一边吟唱着一种听不懂的咒文(想象一下和尚敲着木鱼念经)声音浑厚,中气十足。一首接着一首,每首都不同,整个仪式从头唱到尾。(我还奇怪一个人怎么可以连续吟唱好几个小时。第二天聊天时得知,期间有助手接力)
我静静的靠坐在地铺上,听着萨满的吟唱和外面的虫鸣,雨打芭蕉的沙沙声,等待着身体的变化。心里想着我会不会没有反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始有反应,或是我根本不知道到底开始了没有......心里胡思乱想着,不管,祈祷吧!集中意念在我想要看到的事情上:艾哇司卡,please,help
me,让我看到我的前世,让我看到我的前世,我只想看到我的前世,我想知道我是谁,与今世有什么样的因果......
感觉过了一个多钟的样子,萨满好像换了乐器(道具),吟唱另一首经文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想闭上眼睛躺下来休息。这时萨满开始逐个施法:他来到我面前,把手放在我的头上,然后噗噗噗噗噗向我头顶吹烟,之后让我把双手合十,向我手心噗噗噗
吹烟,又唱了一段经文,之后转向下一个人。在给所有的人单独施法后,萨满又坐回他的位置,换了一种乐器,一种经文,又高声吟唱起来。
旁边有伙伴开始呕吐了,我还好,闭上眼,眼前出现了像电视信号接收不好的那种雪花般的画面,大概几秒钟的功夫过去,眼前一下子清晰起来,是幻觉吗?我看到缀满万千星光的无数缎带组成的洪流,向我飞速涌来,我所过之处,像是握有避水珠一样,向两边分出一条通道,又感觉像是飞行在宇宙的星空中。只是那个宇宙不像电影上通常看到的那个空旷的宇宙,而是由一股股的缎带般的物质组成的洪流,那些缎带有五光十色,不对,不是色彩缤纷,是单色,是无数的星星发出的光,闪烁在段带上。是意识在奔,看不见我自己(有点像看电影的感觉,但我知道是我在飞)。
瞬间,我意识到我到了另一个世界,同时我脑子百分百清醒。映像?幻觉?我马上睁开眼睛,看看我躺着的地铺,相邻的同伴,拿起水瓶喝了一口水,把枕头挪的舒服一点,听到的是沙沙的雨声和此起彼伏的虫鸣以及萨满不知疲倦的诵经声。我又闭上眼睛,刚才的景象又出现在面前,我继续飞行在星空中。睁眼,闭眼,睁眼,闭眼,现实和幻影(姑且说它是幻影吧)就这么交错着。睁开眼睛依稀可见人影晃动,听到窗外沙沙的雨声,其他人的呕吐声,闭上眼睛,继续快速穿越在星光灿烂的宇宙。
也不知飞了多久,远远地,前方并排出现3个像龙卷风那样的旋涡通道,好像有谁在问我我想去哪里,我毫不犹豫的说,前世,我想看我的前世。(这是和做梦不同的地方,我可以一直控制我的意念)。然后右手边那个通道渐渐有亮光从通道的尾端一闪一闪的向前涌出来,到了通道口,停在那里,仍然一闪一闪的,然后我嗖的一声就朝闪着亮光的通道飞去,好像电影中坐着时光机穿越时空的场景。
飞出通道后,似乎来到一个新的世界,大量色彩爆炸般出现在眼前,一副幅鲜艳的抽象画,那般的色彩,那般的景象,那般的画面,如此的流光溢彩,绚烂缤纷,流动,变化,溶合,跳耀,万花筒吗?是梦幻,还是仙界?语言的贫乏,难以形容。反正人世间是绝对看不到这样一个地方。
当我无瑕欣赏,我要去看我的前世,继续快速穿行在缤纷的场景中,忽然,前方大片大片的金光,不是金色的线条,而是金色的碎片,数不清的金色碎片,向四周发散着耀眼的光。不由自主的向那片金光走去,是走去,不是飞。飞跃通道以后,好像是飞速的穿行在五彩的场景中,尽管速度很快,但不是在飞。
散发着金光的,好像是人们熟知的伟人雕像,浑身上下都是由金子做成,一排排过去,都向四周发散着金色的碎片,密密麻麻,是实实在在的金子。离我最近的那个,我依稀也好像知道是近代的某人,但不想停下脚步去分辨,也不想理会那些诱人的色彩,我赶时间去看我的前世,看我的前世,看我的前世......
忽然我一阵恶心,可以控制身体,快速坐了起来,抓住手边的小桶。可能因为整天都没有进食,只吐出一点酸水。我看到几排,一,二,三,四个,五,五排碗口粗的圆管叠在一起,每排有7.8个圆管,每个圆管口都堵塞着黑乎乎的污泥。我每向外吐一口,圆管内就向外涌出一些泥浆,而我的意识知道那些圆管是我皮肤的毛孔(我的天,这是放大了多少倍???)。吐过后躺回去时,是一身一脸的油腻,汗湿,这是从毛孔分泌油脂的方式来净化身体的污垢?(忽然想起一些武侠小说里的洗精伐髓。)
然后身体出现了一种虚脱的感觉,好像一动也动不了,那就不动吧。意识是清醒的,从头到尾,意识都是十分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看什么。这时听到有人一声声的呼唤我的名字,我勉强睁开眼睛,是萨满的助手问我要不要喝第二杯,我无力的摇了摇头,又闭上眼睛。
这时萨满又换了一种乐器,一种经文,眼前的景象也转换了;眼前所见,一景一物,都极为美丽,眼前浮现出一件件陈年旧事。和最初开始的抽象幻景不同,这次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场景。
一路过去,看到的景象都是这一世曾经到过的地方。每到一个地方,看到熟悉的场景,看到一些熟悉的人,我都说,这不是我想要看的东西,我要看前世,不是看我的过去,我还说他带错了路(我不知道是和谁在说话,而且用的是中文,因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这个人,但我知道我是跟在他后面在跑)
感觉到我的不耐,我们这次就不再停留,加速向前奔去,眼前的景象由于速度快开始模糊,路过市镇也不再停下查看。这样又不知奔跑了多久,七拐八转的,来到一个地方,停下,他指着前方说,这次终于找对地方了,就在那里。我欣喜若狂,走上前,一堵通明的墙横亘在面前,我用手敲了敲,听得到彭彭彭的声音,我看到了我的手,敲着结实的墙,好绝望的样子。这是传说中的结界吗?我千辛万苦走到这里,我历经艰辛走到这里,为什么过不去?为什么要有一堵墙?我的手,我的头,我的身体,渐渐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这时看到我自己,看到我的身体,就那么一下子无力的瘫坐在墙下,好心伤的样子......
此时,听到有轻柔的钟声响起,绵长而悠远,当...当...当...当...好像召唤者我回去。回去了,回去了,不逛了,好无聊,看不到我想看的东西,不如回去......
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萨满又来到我面前,正对着我吟唱经文,喷烟,还有什么动作记不清了(一时有点时空交错,有点迷糊)。然后转向下一个。之后仪式就结束了。一切都回到原状,外面依然沙沙的雨打芭蕉夹杂着虫鸣。
从开始到结束,我的理性清楚存在。不可思议的世界,睁开眼就离开,闭上眼就进入。即使进入仍清楚听见萨满的吟唱,没有失控,没有失神,记忆鲜明。
是一夜无眠吗?精神状态不像是失眠的感觉,没有任何熬通宵的不适,没有任何疲惫。
早上离开的时候,见到萨满,不像电影上的那些土著的长相。他两个厚大的耳垂,慈眉善目,穿着短裤和T恤。聊了几句,原来他读过医科,出身萨满世家。这个地方是他家族经营,接待游客。原来如此,怪不得卫生间和冲凉房都搞得比较干净,现代,出乎我的意料。
我问他,为什么会有一堵墙,为什么我过不去?他说,第一次喝,只能见到一些比较近的景象。需要多喝几次。
可惜我没办法多停留几天。我想有机会,我会回去,再一次尝试艾哇斯卡。
PS:
尝试艾娃斯卡后半个月的一天晚上,我发烧了,38度。可能你会说,发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对我来说,还真是一件大事。因为我之前从来就不会发烧,经常感冒,但从不发烧,平时体温有点低,在34、5度。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体验到发烧,浑身火烫一般,干,喉咙干的像旱了三个月的大地,却无力起身喝水......我不知道是不是艾娃斯卡的影响,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