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之声

季节是一个耳聋的老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不管不顾直往前走，五月的麦子在南风的温存里，逐渐饱滿的不能自持了，农人笑着拿起手中的镰刀，太阳下，恨不得把时间挤出水来，直到阳光消失，暝色四合，仍旧在田野里忙碌着，舍不得收工。

亱色渐浓，在潮湿的田埂上，田鼠出洞觅食，匆匆忙忙，迷路的甲壳虫在农人的脚边悄悄四处寻觅，水沟沿上，白天蜇伏在洞里的小蛤蟆一声长一声短地唱起来，歌声逐渐嘹亮，渐渐的，暮色里似有一个看不见的指挥，蛤蟆昆虫们的歌声渐次汇成一曲巨大的合唱，那合唱，舒缓有度，节奏分明，没有风，秧苗们一动不动陶醉其中。

最后一个收工的农人，匆忙中农具碰出一声脆响，合唱会戛然而止，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寂静过后，一两个声音试探着响起，继而，东声西应，南响北和，远远近近，合奏再次响起。

旷野里，合唱响彻天地，经久不衰，农人白天熟意的一切，在响声里逐渐陌生起来，归鸟从远处飞来，落在田埂上，很快入梦，萤火虫一明一灭的飞累了，在清新的秧苗上喘息，在细细梳理着白天的繁杂和喧嚣。

村子里灯火闪亮，家畜声、人声清晰可闻，找不到母亲的牛犊子在村子里四处鸣叫，村外有一声母牛长长的回应，于是，长一声，短一声的母子对话，便在村庄和田野间传递，当母子在村边相会的时候，母牛幸福地站在路中间，任由牛犊在身下拱动着，可着心地吃起奶來，在南风的轻拂下，这长长短短的季节之声都慢慢地长进了丰硕的果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