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井
(散文)
家乡有口老井,坐落在村子东头的路北,是用砖砌成的,井口很大,村里没人能说得清老井是哪一代老祖宗给留下来的。
从我记事起,当时俺村有三百多人,一直到了农村分田到户的时候,一年四季,年复一年,村里吃水全依靠它。
老井水质好。据大人们讲,喝了不闹肚子疼。记得小时候,大人们夏天下地干活,天气热了,喝了,都从老井里去挑水喝,别管男人女人,水挑来了,一个一个都把头伸到梢里去,这个人喝罢那个人喝,“咕嘟,咕嘟,咕嘟”直喝得肚子鼓起来,解渴了,方才起身离去。大人喝罢水之后,小孩才能喝。那时,我身临其境,亲口喝过老井的水,感到水凉凉的,甜甜的,喝起来挺得劲儿,的确不闹肚子疼。
其实,老井的水是不卫生的。我清楚地记得到了夏天,大雨不断,雨水经常把老井灌得满满的,水质变得浑黄浑黄,如土色一般。青蛙爬到了老井里去,在老远的地方,就能听到“哇哇哇”地叫声。最讨人厌烦的是,还有屎壳郎也落到了老井里。人们去打水的时候,我看到不断用梢把它提上来,嫌水脏,不得不把水豁掉,重新再打水。
村里就这么一口吃水的老井,不吃没有法子。
但是,家乡人非常保护老井,敬重老井。在老井周围砌起了砖块,置了一些茖芭草坪,防止雨水及赃物掉进了老井里面。遇到了干旱天,老井里的水就不深了,有时浅得梢都淹不满,于是,过几年就要淘上一次老井。
淘井都是年轻人的事儿。因为年轻人身体好,有力气,能够挺得住井下凉水的浸泡,下井前,每人先喝上一两口酒暖暖身子。一次只能下去四五个人,大概在井下作业十几分钟,就得轮换一次班,这样反复轮换多次才能把老井淘好。
淘井最忌讳的是女人,不但不能参与淘井,而且连看也不能看一眼,只能离老井远远的。至今,我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每年到了正月十五的晚上,不少孩子们都会按照大人的吩咐去给老井送灯,无数盏灯交织在一起,把老井四周照得明晃晃的。据大人们说,这样做可以避邪,你以后再去打水的时候,就能保你平安无事。
此话儿自然没有一点科学道理,但,在那时只能如此而已。
光阴荏苒。转眼到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不知是谁率先发明的,在农村兴起了打压井。起初,打压井没有管子,就用鸡蛋粗的桐树杆子通透气,几个杆子再牢牢地接在一起,外面刷上一层柏油,就制作成了井管,这样用桐树杆子打出的压井也能使用好几年。
后来,商店里有卖塑料管的了,打压井方便多了,家家户户都打了压井。不过,压井不深,只有十几米,但是,压井里的水比起老井里的水,显得干净卫生多了。
从此以后,家乡人告别了老井,再也不吃老井里的水了。
这时,有些人提出,老井过时了,没有用了,干脆把它平掉算了。可是,村里几位长者闻知,不愿意这样做,说啥也不能把供咱们祖祖辈辈吃水的老井给平掉。后来,就找来一个大碾盘,把老井口封住了,上面又堆了一层厚厚的土,成了地下“文物”,一直珍藏至今。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家乡人早已吃上了自来水,水龙头一拧,清凌凌的水就“哗哗”地出来了,再也不用为吃水的事发愁了。但是,抚今追昔,老井给我留下的记忆却很深很深。
我永远难忘家乡的那口老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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