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大衣

                                        （散文）

   妻子的那件深红色毛领大衣，放了几十年了，还是刚结婚时我给她买的结婚礼物。

   我和妻子结婚时，生活过得结结巴巴的。结了婚不几年，又有了两个孩子，生活更苦了。

   妻子过日子很仔细，省儿。可是，当时不省也不行呀，因为还要供两个孩子读书上学。所以，妻子平时穿着很朴素，很少添制新衣服。她对我给她买的这件心爱的大衣，冬天只要不是下大雪太冷，也不舍得拿出来穿，一直珍藏在衣柜里。

   妻子在乡卫生院工作，坐门诊，还要经常值夜班。尤其是到了冬天，气候冷，医院里条件差，室内没有空调，最多生个小煤炉。妻子下夜班后，回到家里，懂得瑟瑟发抖。这时，我怕妻子身体受不了，患了感冒，不忍心，劝她说，“往后值夜班，还不把那件大衣穿上，老放着它干啥！”

   妻子听了，总是抿嘴一笑，说，“嗯，嗯，知道了！”可是，她穿了不几天，见天气稍微好了，就又不穿了，又把它工工整整地藏进了衣柜里。

   再过了几年，穿大衣过时了，兴起了穿半大裸衣服。于是，我对妻子说，“给你买件半大裸衣服吧？”

   “买半大裸？”妻子说，“现在不买，穿不着，你给我买的那件大衣不是好好的吗！等孩子毕业了再买吧。”

   我看天冷了，妻子没有一件保暖像样的衣服，我好说呆说，还是说不到妻子心里去，她就是不同意买。我也无计可施，最后也没有买成。

   直到前年，孩子们都大学毕业了，参加了工作，妻子也退下来了。那年春节前夕，儿子打电话，非叫我们到北京过年去，妻子对儿子说，“天太冷，不去了吧，等过罢年，到了春暖花开喽再去吧！”

   “过来吧，您不来我也回不去，单位工作忙，腊月三十才放假。再说，来也方便，在家坐车，一夜就来到了。”儿子说，“夜里冷，来时一定得穿厚点！”

   儿子一心想叫去，我们只好去了。

   妻子放了几十年的那件毛领大衣，这次终于有了用场，拿出来穿上了。

   到了北京以后，儿子看见妈妈身上穿的大衣，嫌难看，没有吱声。第二天，他就独自到商场里给妈妈买了一身新衣服。回到家里，对妈妈说：“我给您买身新衣服？快脱喽试试！”

   妈妈看见儿子给她买的衣服，本来应该满心欢喜，可是，反而流露出隐隐不安。在儿子的劝说下，她脱去了大衣，边试衣服边说：“花那些钱干啥？”试罢，又把衣服脱了，叠好装进了衣袋里。

   儿子说：“还装起来干啥，穿上好了。”

   妈妈说：“我身上穿的大衣不是挺好吗，暖和！”

   儿子听了，急了，说，“都啥年代啦，谁还穿那衣服？！”

   “是呀，你不知道啊，这件大衣是过时了，它比你的年龄还大！”妈妈面带愁容地说，“我和你爸结婚的时候，日子不好过呀，可你爸为了给我买一件像样的结婚礼物，就到南方打工去了，靠一点一点挣来的血汗钱，才给我买来这件大衣呀，我到死都忘不喽啊？！”

   我在一旁见妻子说着说着，落泪了，打心里想，这大过年的，提那些伤心的事儿干啥，一家人应该高高兴兴才是。赶忙对儿子说：“就叫你妈穿上那件大衣吧，提起过去的那些事儿，她总是忘不了！”

   儿子听了，愣住了，站在那儿好久没有再说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