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里的流年芳菲
(2025-03-19 21: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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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初秋,高速行进的列车,在繁忙的西安北站前停靠片刻,便继续载着剩余的旅客向下一个站点呼啸而去。我独自在月台上张望,努力寻找着曾经的熟悉。眼前的景象与旧时市区的老车站全然不同,我忍不住拿出手机,把这北站缩影传上微博,才随着人群前进的方向,踏上开往市区的地铁。
长途跋涉使人倦意渐生,车窗外,光线明暗交替,令我渐渐失神,直到大批换乘的乘客擦身而过,才发现短短二十分钟,地铁已经驶至城市中心。慌忙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跳出车厢,靠标示的指引走出站台,我整理好略显狼狈的乱发,四下张望,熟悉的钟鼓楼前人声鼎沸,仿古大街上车水马龙,阔别十年,我终于又回到了家乡。
孩童时期的记忆里,西安是个好大的城市,城东有玩具多多的兴庆宫公园,城南有景色宜人的绵绵秦岭,但从居住地出发游玩一趟,不知要换乘多少次公交,夏季被挤在鱼罐头一样的车厢里,几度中暑;冬季却不得不抓紧车上那冰凉的扶手,生怕摔倒;不管是惦记东大街骡马市的繁华,还是嘴馋那西大街地道的回坊小吃,真要去上一趟,总得花去一半天的行程。那时自行车该是最普遍的交通工具,孩子们几乎都有过坐在后座上随父母出行的经历。视野被限制在父母的后背,听着自行车轮的咯吱声,很快就会被成功催眠,腿压麻不算,运气不好时连脚丫都被卷进车轮受伤。而遥远的城北对于家住南郊的人来说,更无异于另一个城市,轻易不会涉足。
中学时,为了进入师资力量强大的重点学校,我需要独自乘公交车近十公里。那时的我总是一边吃着外婆早起做好的包点等车,一边翘首远看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城东显现,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扯过一幕日光织就的密帘,缓缓轻拂中,就明亮了整座城市的上空。但即便残月当空时就出发,遇到堵车,也仍然有迟到的危险,因此,校园前的小路上,常见我狼狈奔跑的身影。途中偶遇骑车的同班男孩顺路载我一程,那么心里紧张与抱怨,就会被一路笑语冲刷无踪。日久天长,异样的情愫便在心里悄悄发了芽。
豆蔻年华的情思,像一团理不清的线,触碰时是无比的柔滑,但也带来不知所措的惶恐,让我们不约而同地抗拒着,逃避着。中考之后,他入学城东,而我则搬去城西,但距离并没能成功隔绝那单纯的情感,一经爆发,便成一种焚尽青春的热情。为了瞒过家长,短暂相聚,他频繁地骑着单车在城市里穿行,时常因心急赶路而受伤,手臂上留下了狰狞难褪的疤痕。我也曾因在风雨里等待,高烧不退,患上耳鸣不止的顽疾。记不起那个满手鲜血却仍对我潇洒微笑的男孩,是在哪一条岔路告别后,就再也不见,而我在随后开始各地辗转,十年后,才和家乡一个深得父母喜欢却略显木讷的男孩,开始了一段大约是不温不火的异地恋爱。
在街头逡巡许久后,我再次走上地铁入口下行的电梯,回眸看那年单车碾过的树荫,终于不再泪眼蒙眬。幽暗的隧洞深处,远远亮起暗黄的柔光,模糊了回忆里路面上的风景。安防玻璃的倒影中,我忽然看见年迈的外婆坐在轮椅上对我微笑。或许是因为热心负责的工作人员在旁照应的缘故,外婆身后手扶轮椅的他笑得羞赧。
“看微博知道你到了北站,可时间不够去接车,好在家门前就是地铁,我们才来得及赶到这里等你。”我惊讶到无言以对,他忙继续解释:“你说过,离家的日子最最想念外婆,所以我……”
我用手指覆上他翕动的嘴唇,一把拥住他厚实的背膀,就如同小时候在外婆怀里撒娇的模样,在他的衣角,悄悄蹭去盈眶的热泪。回身看见外婆慈祥的目光,我忽然明白,这些年自己追寻等待的,不过就是这样温馨平凡的一瞬。
我的心里,充盈着满满的暖意,再不为从前错过失去的遗憾唏嘘,因为流年翩跹里,芳菲早已沉淀。我和这座城市一同成长着,程程风雨将浮躁洗去,留下质朴单纯的回忆,和对未来美好的期许。
笛鸣声声,列车进站停稳,我们相视而笑,在开往幸福的列车上,看一幕岁月静好……(文:霓羽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