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兰德和她创造的世界
(2024-10-15 19:5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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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思则明 |
分类: 读书 |
1982年,安·兰德在她位于纽约玛瑞山的公寓中去世,享年77岁。她在我生活的城市讲学、著述,度过了她最后30年的岁月。对我而言,她是一种耳熟能详的存在,但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创作的小说我当时只知道两部,一部是《源泉》,另一部是《阿特拉斯耸耸肩》。在缺乏可靠根据的情况下,我想当然地认为这两本小说属于粗制滥造之作或宣传材料。这两本小说对我的一些熟人产生了一种令人困惑不解的影响,他们开始谈论“赚到的东西和没有赚到的东西”等。
就这样,与安·兰德的大多数读者不同,我邂逅她的著作时并非一个黄毛丫头,而是已经年届不惑。当时,我在一家金融杂志社任编辑。苏兹·奥尔曼是一个投稿者,他给我看了一个两千字的段落。这个段落就是弗兰西斯科·德安克尼亚著名的“金钱演说”,出自《阿特拉斯耸耸肩》。“那么你们认为金钱是万恶之源?”作为资本家的主人公弗兰西斯科向一群“新政”类型的说客及官僚发问道:“你们曾经追问过什么是金钱之源吗?”在某种程度上,兰德的回答是这样的:金钱是一个社会的“工具和符号”;这个社会建立在相互自愿的贸易之上,而非强制劳动、政府职责或战争之上。“但金钱只是一种工具,”她写道,“它可以把你带到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但它不会取代你成为驾驭者。它会赋予你满足自己欲望的手段,但它不会赋予你欲望。”奥尔曼作了如下注释:这就是她在我正在编辑的随笔中试图加以表达的东西。
这个段落以一种让我吃惊的方式为无限的财富辩护。这种辩护方式合乎逻辑,具有独创性和复杂性,虽然略显傲慢,但写得很美。我了解到,兰德经常用这一长段来测试潜在的新信徒的智力与文学敏感性。接受过测试的人中有艾伦·格林斯潘,他是她最著名的信徒。接下来,我狼吞虎咽地阅读了她的小说。再后来,我又阅读了她的演说、随笔、信件、日记、电影剧本和剧院剧本(第439页有一个收录了她所有已出版著作的清单)。虽然有很多疑问和保留意见,但我还是成了她的一个热烈崇拜者。
尽管兰德几乎没在大学里教过书,但那些多为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新读者总是能搞到她的书。《源泉》(1943年出版)与《阿特拉斯耸耸肩》(1957年出版)一年能售出三十多万本,堪与畅销书匹敌。大萧条近乎是《阿特拉斯耸耸肩》的背景。最近,在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一场金融危机中,她最后且最雄心勃勃的一本书的销量几乎翻了三倍。在美国,这两本书共售出了一千三百多万本。
由于兰德的大多数读者是在其成长期和她的著作邂逅的,因而深受她影响的美国人多达三代。1926年,兰德从俄国移居美国。当时,她的英语水平并不高,却要从事写作事业。她早期在美国虽然颇为艰难,但并没有后来声称的那么不堪。回望美国工业巨子镀金时代,兰德想成为那样一种美国乌托邦的设计师,但就像很多俄国前辈那样,她是一个非常敏锐的社会批评家,而非一个空想家。作为自由美国经济、政治假说的解构者,她凭借二十世纪俄国历史的背景而受到重视,显示出惊人的洞察力和非凡的勇气。无论人们如何看待她关于合理的自私、利己主义和不加管制的资本主义的自信计划,她发现并戳穿怯懦、不公、伪善的能力与其意识形态对手查尔斯·狄更斯一样犀利,一样强烈。
和狄更斯一样,兰德的艺术也属于情节剧的艺术。事实上,她是一位阐释二十世纪社会冲突的十九世纪小说家。在富有和贫穷、安全与自由问题仍然困扰着我们的今天,她的小说和她最好的随笔,都很值得一读。
兰德精力充沛、努力奋斗、才华横溢、恃才傲物而冷酷无情,如她笔下的主人公们一般有精深的造诣,最终却自我毁灭。我们在相信她的思想之前,必须先理解她。
《安·兰德和她创造的世界》,安妮·C·海勒/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文:安妮·C·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