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井台边的无花果

卢建斌

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我的老家长安邓店村的街道上住了百十户乡亲，那时候，我们吃水都是去生力哥家挑。每日清晨，前往生力哥家挑水的乡邻们络绎不绝，他家门口的路面总是湿漉漉的，像刚下过雨一般。

生力哥家的那口水井水质甘甜，清澈透亮，并且无论春夏秋冬水源总是很旺，成为乡亲们吃水的最佳选择，有些乡亲自己家的井倒荒废不用了。每天三顿饭前，生力哥家的井台边总是聚拢着乡亲们排队取水的身影，绞水的木辘轳始终在吱呀吱呀地响着，随着辘轳的转动，那条长长的麻绳忽紧忽松，上上下下，如同人生的起起伏伏。

生力哥为人厚道质朴，不嫌麻烦，从未因为挑水人多而抱怨过。我迟早去挑水，他家的门总是敞开着，他见到我总是说：“娃呀，注意井边别滑倒，小心点。”这样关照的话语让我倍感温暖。我常常发现他很细致地保养维护辘轳、井绳和铁钩。他另外还备了一条井绳和铁钩，以便乡亲们绞水时井绳断裂了备用。打水时，经常会发生桶掉到井里的事，生力哥还专门配备了一个捞桶的铁钩：中间有个比较厚实的铁管，周围焊接着几个小铁钩，如同古战场上的一种武器，用它捞铁桶特别管用，大伙儿都离不了。

村子里有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儿女在外地上班，老人吃水困难。乡亲们今天这个帮着提一桶，明天那个帮着挑一担，老人家的水缸里总是满满的。老人心里过意不去，总想要感谢大家，可都被大家婉言谢绝，乡亲们总是用最朴实的话语告诉老人：“那有啥，小不过的小事。”

生力哥家的水井边栽种着一棵枝叶繁茂的树，树干不粗却旁逸斜出，交叉着向水井周围伸出稠密的枝叶，充满生命力的叶片绿得耀眼。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树，这种树在当地很少见到。每年到了七八月后，树上就结满了一个个梨状的小果实来。生力哥笑吟吟地从树上摘下一个红里透紫的果子给我，说：“这叫无花果，娃呀，尝一个。”我张嘴一咬，真甜！而且是那种绵甜，果肉饱满。从此，我就记住了无花果，那爽甜的味道也让我时时在小伙伴面前炫耀。后来，读中学时，我在植物书上才对无花果有了真正了解，它不仅是营养价值高的水果，而且是一味良药。

老井里流动着甘甜的水流，源源不断地供养着乡亲们。在井台的边沿，无花果在默默地守望，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我也渐渐长大。

2000年时，我们所在的村子整体搬迁，那口井和无花果树都消失了。时至今日，在记忆深处，我总不能忘记那养育了乡亲们的老井，更忘不了井边的无花果。（xawb20181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