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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意之间

(2023-03-02 22: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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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思则明

分类: 散文选


那一年的那一天,雪下得挺大,纷扬飘洒,厚及脚踝。房间里很温暖,泡上杯热茶,看带着清香的热气从手心环抱中蒸腾而出,袅袅升起,遂断了在寒风和冷空气中奔波的初衷,改为在慵懒的随意中享受一个下午。

于是打开电视机。那个年代的周日下午,电影频道总在播一个日本的系列影片,每部一个独立故事,主人公是位相貌丑陋的四方脸的中年男人,以前每回看到,总是不假思索地按动遥控器,迅速换台。那天可能是实在百无聊赖,破天荒地没有换台,有一搭没一搭地看这个男人演绎他的人生故事。不知不觉中,我看了进去,继而被深深吸引,最后,甚至流下了感慨的眼泪。

从此,那年的每个周日下午,便成为了我的一个小小节日。每逢周日,我会提前安排好所有事情,做完所有的家务活,闭门谢客,最后,泡上一杯香茗。在接下来的近两小时的时光里,我跟着主人公一起,陪伴着他烦恼、忧愁、释然、开怀大笑……我成为了这个电影系列的“铁杆粉丝”。这个电影系列名为《寅次郎的故事》,有四十多集,拍过《幸福的黄手绢》《远山的呼唤》的山田洋次先生担任导演,男主演名渥美清,他在剧中的名字叫寅次郎,人们都叫他“疯疯癫癫的阿寅”。

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么喜欢《寅次郎的故事》,在茫茫宇宙中,个人本来就是一个渺小的存在,再加上自然变幻无常的命运,个人的生存更加显得荒谬而艰难。让人难免自问:生命的意义在哪里?幸福又在哪里?在《寅次郎的故事》中,阿寅是一个反英雄,是庶民的经典和精髓。他是一个小人物,其貌不扬,经常失败。故事的其他配角,也大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人物:他们是小作坊店主的儿子,是曾经迷途的小混混,是被人任意欺负的智障儿童,是上夜校的失业工人……总之,他们是被忽略的大多数,也是被我们忽略的自己。但是,在镜头中,一个又一个震撼的瞬间出现了。生命没有因外在的身份而被烙上卑微的印记,相反,却因为自身美好的品性而散发出人性的光芒。毕竟,这世间的苦难太多了,贫穷、战争、天灾,还有人心的罪恶、困惑、无奈,每一个人的身上都会因此留下伤痕,但是影片告诉人们,在被摧残的同时,每一个人还拥有救赎自我的力量。影片展现了平凡的人们非凡的生存姿态,当苦难降临的时候,除了恐惧、绝望、自甘堕落、得过且过地混日子之外,还可以有别的选择。“置之死地而后生”,生命在某种情况下会爆发出自身意想不到的潜能,只有试过了才知道。

记得那晚,出完报纸已是深夜,那是夜色不那么浓烈的夏日的夜。十分疲惫,一心想着回家倒头大睡。打开家门,孩子正打算看《千与千寻》,于是也跟着看起来。先是边洗漱边看,想着瞄上两眼,实在太困了就去睡觉。没承想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看。幽深起伏、杳无人迹、诡异神秘的街道,纸灯笼闪闪明灭、青石甬道逼仄潮润、高矮不一的店铺鳞次栉比、幻影游动飘浮的海边小镇,亭台楼阁、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有着推拉式木窗棂的古色古香的建筑,庭院深深、花木扶疏、怪石玲珑、溪流淙淙的园林,还有喷吐着白色蒸汽的老烟囱,脚下山谷中鸣叫着驶过的机车,远方水天相接处的云朵,以及神秘顶楼上闪着幽幽光泽的五彩斑斓的手绘瓷瓶,雨雾迷离、夜色蒙蒙中驶近的灯船……更加敲击人心扉的,还有影片中一个又一个关于世界与生存的隐喻。

在那个夏夜凉爽的风中,《千与千寻》令我迷醉。后来,我又将这部影片反复地看过,乃至宫崎骏的所有作品:《侧耳倾听》《天空之城》《龙猫》《悬崖上的金鱼姬》《偷东西的小人阿彼利埃》……那是这部影片中的声音:“在即将消失的回忆中/听到不能忘怀的微声细语/在破碎的镜子上/映照出新的景象”后来,宫崎骏获颁奥斯卡终身成就奖,真是实至名归。所有这些,仿若小孩子在大海边捡拾贝壳,不意之间,或许会失去许多珍贵之物与瞬间;但或许稍加留心与捡拾,便会收获那些差点失之交臂的感动,不意之间,总有故事。 (文化艺术报:若 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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