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碗会一幅乡村的风俗画
(2022-04-27 14:5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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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愣娃端老碗,
燃面一下箍到尖。
一碗下肚嫽得太,
老碗会上谝闲传。
上谝玉皇怕王母,
下谝小猫欺老狗。
今年雨水听使唤,
叫咱省下浇水钱
……
老碗会不是庙会,亦非古会,而是自然形成的村俗——是对关中农村人们端着饭碗,聚在村中某个相对固定的场所,一边吃饭,一边谝闲传的饮食习惯的戏称。尽管《辞源》《辞海》均未收此词,但因这一戏称,既形象又生动,久而久之,尽人皆知,且普遍认可。
老碗会的“会址”是自然形成的。夏天一般多在通风、浓荫的凉快地儿;冬天则在避风、向阳的柴火堆下。除了雨雪天气外,几乎每天早饭、午饭时,村里男女都会不由自主地会聚到“会场”来,他们手上端的碗各不相同,有蓝白相间的“覇霸碗”,有褐白相间的黄耀子,有黑白相间的大老碗,还有深绿显白的粗瓷碗,其中要属“覇霸碗”最大,它的形状和色彩既特别又威风还显霸气。
那么,关中农村人为什么非得端着老碗吃饭呢?据说,一是他们常年做着繁重的体力活,食量较大;二是为了减少再次盛饭的麻烦。
他们一到“会场”,便自行选择一个位置就地一圪蹴,或者背靠着柴火堆席地而坐,或者脱下一只布鞋往屁股底下一垫,边咥边谝。谝的内容无边无沿:上自玉皇王母,下至小猫小狗;《三滴血》《墙头记》,还有王木犊演的独角戏;孙悟空七十二变,诸葛亮六出岐山;连阴雨后是晴天,这场雨省下了浇地钱;东家的帮子长,西家的底子短……手里端着老碗,嘴里信口胡谝,不究出处,不查字典。这里是消息的集散处,这里是心神的疗养点,这里是晒家当的场院;女人娃娃们喜听故事,识文断字的喜听新闻,老汉老婆喜听外村发生的新鲜事,男人们则图过个嘴瘾。在这个把钟头的胡说海谝中,紧绷绷的神经、困乏的肌肉骨骼得以放松,而一老碗的粗菜淡饭则有效地补充了体力和能量。
老碗会是如何形成的?有人说,很早以前兵荒马乱,往往是人们正在家吃饭,乱兵突然闯入,结果,来不及收藏的饭馍被乱兵抢食一空。后来,每次吃饭时,家家都会派一人端着饭碗蹲在门外,边吃边放哨;也有人说,这是原始社会氏族公社成员围在一起进餐的遗风,后来,虽然私有制产生了,各家吃各家的饭,但进餐方式却继承和保留着古老的传统;又有人说,自南北朝至金代,先后有成批成群的鲜卑族、羌族、金人等少数民族移居关中,这些游牧民族有野外聚餐的习惯,而关中地区的人们受此影响,逐渐形成了老碗会的风俗习惯。
我生长在关中农村,对老碗会记忆犹新。20世纪80年代以前的关中农村,早饭大都是以玉米糁子为主,你家是大糁子,我家是碎糁子,他家又是二瓣儿糁子。糁子是又黏又稠、黄灿灿的一老碗,上面盖一层白萝卜秧子腌制的酸菜,亦或是用盐和醋调制的红萝卜丝丝。记得父辈们常常是一手端着老碗,一手夹着几片锅盔或两个蒸馍,边走边与人搭话,到人多处便就地一圪蹴,玉米糁子那特有的油香弥散开来,勾人垂涎!静静侧耳便可听到牙齿嚼菜的铿锵声,低沉而脆生生的。
老碗会,一幅乡村的风俗画。虽清贫却活泛,虽苦涩却自然,虽艰难却不乏乐趣。那人、那碗、那碾盘、那场景,常在我心中。(文:山 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