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樱桃 豌豆

陆小鹿

周末，去水果店，看到红樱桃圆溜溜的，玛瑙一般，于是买回一袋子。拎着袋子往家走，路上想起丰子恺先生的一幅画——《樱桃豌豆》，对应的节气正是立夏。从前江南民间，立夏日有尝新迎夏的仪式。此时，豌豆初熟，樱桃渐红，正是初夏时节的时令美食。想到这里，转身拐进菜场，又拎回一袋嫩豌豆。

回家后，放下樱桃和豌豆，小步紧跑到书橱边，抽出丰子恺的书画集《卖花人去路还香》，再来品味《樱桃豌豆》：翠绿的豌豆，红艳的樱桃，半空中，飞来了一只红蜻蜓。这幅画，丰子恺题词为：“樱桃豌豆分儿女，草草春风又一年。”每次看丰老先生的画，都觉得很清新，好似有一阵微风迎面拂来，而我嗅到了刚剪过的草地清香。

丰子恺的漫画中，常见的元素有杨柳、燕子。看着《樱桃豌豆》，突然好奇，丰老先生究竟画过多少吃食？煮好豌豆，洗净樱桃，坐下来重读《卖花人去路还香》。

找到一幅《把酒话桑麻》。松树下面，四位农人席地而坐，几碟小菜，把酒言欢。此情此景，春风浩荡，让人情不自禁想呼朋唤友拖声吟哦：“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俯拾可得的平常生活场景，在丰老的笔下变得生机盎然，让人生出晴日美好的感觉，忘却了烦恼。

丰老喜欢喝茶，故而，他着笔最多的吃食还是喝茶场景。单这一本画集里，就有好几幅画里出现了茶。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丰老先生的那幅代表作《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一桌杯盏无声，两张藤椅寂寥，卷起的芦帘后面，一钩新月天如水。疏朗的几笔墨痕，画出萧然的意境感。人散前，欢歌笑语；人散后，失落惆怅，只有一弯寂寞的月亮船，悬于空空的窗前，意犹未尽。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是我喜欢丰老作品的原因。他的画作气质优雅，妙在结构立意，烟火人间味里蕴含着一丝禅意。

关于江南人立夏时节为什么要吃绿豌豆，传说是古人为了消除眼疾，人们便以吃豌豆来祈祷一年里眼睛像新鲜豌豆那样清澈，无病无灾。像豌豆那样清澈，我喜欢这样的说法，拿来形容丰老先生的画，也是合宜的。（xawb20190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