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草木有声

潘玉毅

草木跟人一样，是会说话的。他们说的话，就是我们平时在路边或者山林里邂逅一棵树或者一株草时所听到的那些声音。或疏或密，或缓或急，或轻或重，因为语言不通，具体说些什么内容，我们并不能很好地理解。

草木有声，因为时序不同，栖息的对象不同，发出的声音也有很大的差别。

春天，百鸟归来，栖息于树。一群鸟与另一群鸟在树上相遇，如老友久别重逢，少不得寒暄几句，说些别离之后的见闻。叽叽喳喳，啁啁啾啾，仿佛有说不完的闲话，道不尽的浓情，契阔之辞，谈讌之态，充塞人的脑海。

夏天，暑意熏然，酷热难耐，鸟雀止歇，独有鸣蝉匍匐于树干，隐身于枝叶。知了，知了，蝉声凄切，响遏行云，若是不经意听时，感觉每一片树叶、每一块树皮都是一个发声器。这多声部的演奏常常能从黎明破晓响到入夜时分。

秋天，鸣蝉作哑蝉，树的声音多源于一些非生物。秋日风劲，从树梢间穿过，搅动了满树叶子。当叶子与叶子触碰、搅扰在一起时，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两个密友在交头接耳地说着悄悄话。风若再大一些，树影凌乱，声音自然也更响一些。除了风，这个时节出声的还有雨。秋风秋雨愁煞人，可能是因为雨从树上落下的声音太像人的哭泣声了吧。

冬天，雪花从天而落，缓缓地靠在树枝上，如一个轻功极好的武林高手，若无极深厚的内力，多半难以听得真切。待雪下得大了，积得厚了，如高手失足跌了一跤，扑簌簌地从树上抖落，洒在车顶上、路牙上，又或者在每一个过路的行人身上，带起人们讶异的惊叹。

与树相比，草的声音可能要幽微一些，但显得一样动听。草丛里的虫鸣，落于草地上的雨水声，顽皮孩子的踏步声，人们割草、锄草的响动……与草相关的声音有很多种，每一种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但若非留心，不可轻易得闻，故而时常被人忽略。

想来，人得先有一颗亲近草木的心，方能听得草木的声音吧。（xawb20180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