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时间里自焚,必在永恒里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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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痛悼念余光中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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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中(1928年10月21日-2017年12月14日)
据台湾东森新闻、台湾中时电子报等媒体报道,台湾著名诗人、《乡愁》作者余光中先生今日辞世,享年90岁。
余光中是知名文学家、诗人、散文家。他祖籍福建永春,1949年随父母迁香港,次年赴台。余光中从事文学创作超过半个世纪,驰誉海内外,一首《乡愁》在全球华人世界引发强烈共鸣。
(来源:人民日报)
卞毓方
按
台湾文坛,影响我最大的是余光中。
九四年十月,在济南,得到一册《听听那冷雨》。愕然:“原来散文可以这么写!”
于是在九十年代初那种特有的苦闷彷徨百无聊赖中,立马掉头,及锋一试文学。
若干年后,余先生告诉我:“那本《听听那冷雨》是盗版的。”
“但是,”我说,“它让我见到了正版正宗的文章。”
内地出不了那样的文章,因为贫血。
余先生一次向我推荐张晓风的“摔”。
某古刹有一镇庙之宝,通体用琉璃做成,方丈怕窃怕毁,整天牵肠挂肚,后来忽然想通,把它狠命向地上一摔,顷刻变成碎片,归为垃圾。而方丈也从此无挂无碍,成了得道高僧。
余先生仙逝,我突然又想到了“摔”,这世上被人视为宝贝而委实是垃圾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整天窒息得人喘不过气,有生之年,我当一件一件奋力地摔,只葆留心中那一股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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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中比王鼎钧年轻一岁,赴台时还只是个看云做梦的“五陵少年”,道路也远比前者平坦,先大学后助教后放洋后教授直至出任台湾中山大学文学院院长。他左手写诗,右手撰文,兼擅翻译与评论。一身而四任,多么风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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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中近年在大陆的名头越来越响,主要得力于他的散文。如果你对他的散文还缺乏了解,那么,不打紧,这一时半会的,你也来不及补读,告诉你一个取巧的办法,不妨先玩味玩味他散文集的书名。我架上就有他的一套散文选本,分别选自十二个集子,按其顺序,是:《左手的缪斯》、《掌上雨》、《逍遥游》、《望乡的牧神》、《焚鹤人》、《听听那冷雨》、《青青边愁》、《分水岭上》、《记忆像铁轨一样长》、《凭一张地图》、《隔水呼渡》、《从徐霞客到凡高》。大师们说,迹缘心起,任何笔墨,哪怕是一幅抽象画、一幅书法作品,也自有作者的灵魂在,甚至可从中测出作者的福禄荣枯、寿命长短。按照此说,我们当不难从余氏散文集的题名,感悟他一边聆听“冷雨”一边“隔水呼渡”的万斛“边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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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琢磨过,认真琢磨过,余光中散文集中最好的篇什,属于那种“望乡”的吟啸。栩栩然蝴蝶,蘧(qú)蘧然庄周。浩歌“逍遥游”是因为身陷蕞(zuì )尔小岛,而后又被“文化充军”去邈渺的异域。旧大陆日隐,新大陆日显,他乡易生白发,回首不见青山。可爱的是故国的青山不改其青,可悲的是异乡人的华发不能长保其不白。于是,在一种击鼓吹箫、三啸大招的激愤下,他独立苍茫,一任纽约高处的风,把自己塑成“一块飞不起的望乡石,石颜朝西,上面镌刻的,不是拉丁的格言,不是希伯莱的经典,是一种东方的象形文字,隐隐约约要诉说一些伟大的美的什么”;或一任时间那无情物在他的胸腔燃烧,“为了痛苦地欢欣地热烈而又冷寂地迎接且抗拒时间的巨火,火焰向上,挟我的长发挟我如翼的长发而飞腾。敢在时间里自焚,必在永恒里结晶。”
节选自拙作《隔岸听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