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千山依旧 暮雪永留Ⅱ 6 作者: hewei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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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情,你还真就在我后头了,别这么拼命,一时半会你也造不出个能打酱油的儿子啊。”那雷二得意了说。
莫绍谦话里有些怨言:“深更半夜还在这儿嚼舌根?”
“无聊呗,上官那帮崽子花天酒地去了,只得找你了。”
“在哪儿呢你?”
“出国了。”
“看你那能打酱油的儿子去了?”
“外头等着呢,等好一会儿了。”
“不怕那杜晓苏看到你挪地方?”
“她敢。”那雷二回答的霸道,莫绍谦还没来得及答话,又听那雷二独自激动了说:“出来了出来了。”
这电话便挂了,那手机屏幕闪了一阵蓝光,过了会儿又暗淡了下去。
莫绍谦见那电话挂了,也缩了缩身子往被窝里去了去,又对着我说:“雷二,上次酒吧你见过的。”
“嗯。”我应了一句,又好奇了问:“他儿子不跟着他?”
“在美国。”
“跟着妈妈?”
“嗯。”
“他离婚了?”
“没结。”
“那杜晓苏自己跑了?”
“跑不掉的。”
莫绍谦把那话说的比当事人还要自信,刚那雷二得意的说莫绍谦羡慕他有个能打酱油的儿子了,这话说完我就心痛了,过了会儿,我望着半躺着的莫绍谦问道:“你羡慕他吗?”
“我足够让他羡慕。”莫绍谦在我的额头只那轻轻的一吻。
听到鸟叫声,我似乎还在睡梦里,等真的醒过来,才知道是那闹钟的声响。
原属于大自然动人的声响,当成为人工催醒的音符,是这么的残忍,你只当此生不要再听到鸟叫声。
我挠着头,摁了那手机闹钟,又把脑袋藏到被窝里,也不知又是过了多会儿,我才醒过来,睁了那惺忪的眼,看到那灿烂的阳光,这下彻底是吓醒了。
我竖起身子,挠着散乱的发,不停的念叨着:“迟到了,迟到了。。。”
这一紧张,便爬出被窝,探着脑袋到床边寻着拖鞋,我睡着的那边没有,又急着挪到另一边,也没有,这么宽大的床是舒服,不过也烦恼,这找来找去的不是浪费时间嘛。
这又挪到床尾,终是寻得了那拖鞋,可腿还没伸出去,那房间门便开了,见了莫绍谦走了进来,他眼神直勾勾的望过来,让人害怕。
我这才看了看自己,昨天摸黑接了莫绍谦递来的睡裙,还当他是好意,这才发现,这资本家到处的戏弄人。
那黑色的睡裙布料本就够少了,可上半部分还偏是纱状,织着的小花攀附在上面,而且够小,只把一切紧紧包裹着。
莫绍谦这一笑出声,我才抬头看着他走了过来,忙是又往床里头挪了点,撩起那床尾的被子把自己挡住了。
“不应该问个早安吗?”莫绍谦话语里已经开始挑衅。
我见他应该已经洗漱好,西装笔挺的站着,一副资本家的模样,只用了这回国就习惯给他的称呼说:“莫总,早。”
莫绍谦的不满意一眼便望出来:“这里不是公司,也没有旁人。”
“莫先生,早。”
莫绍谦皱了眉,不说话。
“莫绍谦。”我大声了说,只心里鄙视那斤斤计较的莫绍谦。
莫绍谦已经靠近了我,坐到了床尾,我把那遮着自己的被子往上又拉了拉。
过了会儿,莫绍谦的脸也凑了过来,说:“看来得激发一下你,看该是怎么称呼我才对。”
他已经上来扯那被子,又是计较那力气了,莫绍谦压过来,直把我压倒在床上,他又说:“昨天晚上你怎么喊我的?不记得了?”
“绍谦,绍谦。”我告了降,资本家微微用手臂撑起了自己的身子,低头看着我,他的眼神很温和,我也顺着那温和又喊了他一声:“绍谦。”
莫绍谦这才满意的离了床,开始重新理那微微有些走样的领带。
我趁着莫绍谦背对我的时候逃到卫生间,洗好澡对着浴室的镜子擦着头发,这才发现那耳根子下面一大块的於红。
这下又急又恼,就算是穿上高领也是挡不住那块地方啊,散了头发下来,看看一扭头就能被人瞧见了。
一个大力的开了那卫生间的门,见莫绍谦气定神闲的坐在床边,我大了声的说:“莫绍谦。”
莫绍谦倒是不动声色,只等我又开口讲了我的气恼:“你又不是小狗,怎么就那么喜欢咬人?”
我说完还微微侧过去那脖子,把罪证留给他看,莫绍谦笑了说:“是你先咬我的。”
“我什么时候咬你了?”幻灯片又在我脑子里放,想想还真倒是有这么回事儿。
“要不要我把证据亮出来给你看?”莫绍谦继续得理不让人。
“那我也没咬你这些地方。”还让不让人出去见人了,我又委屈了说。
“那你告诉我下次应该咬哪里?大腿内侧?”莫绍谦从那床沿上起了身,还挑着眉毛装无辜,那样子把人气急了。
我内伤,砰的一声关了卫生间的门,这又郁闷的开始吹头发。
还是在公司附近的那个转角,我叫了莫绍谦停车,借口很老套,还是说去买那菠萝包,其实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莫绍谦倒没有为难我,放我下了车,又说他有事不去公司,菠萝包买自己的那份就够,我心里念叨着泄愤,谁说我要给他买了,真是。
到了公司,空调房里大家都穿的清凉,我脱了那外套,又小心的整理了一下脖子里的丝巾。
接近午饭时间,大家都歇开了,女人们都在茶水间闹腾着,队伍还越来越壮大,我泡了杯咖啡端在手里,小池打量着我说:“童雪,不热啊,还围个围巾?”
“哦,扁桃体发炎了。”
“那还喝咖啡,更上火,喝开水。”小池这说着便夺了我手里的杯子,又开始给我倒开水。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见那张小仁颠发颠发的过来了,那李梅见了张小仁过来,便上去拉了她,有些激动的说:“张姐,张姐,那莫总昨晚上是不是回来了?”
“莫总回来了?”王芯也凑了上来问道。
“昨晚上见到莫总车了。”
“那你没看到莫总啊?”
“嗨,我只顾着确认那车牌了。再说,莫总那车膜贴的黑乎乎的,深更半夜的谁看的清啊!”
“张姐,莫总昨晚上回来了没啊?”
那张小仁刚是一直插不上嘴,这下轮到她说话了,倒很少见她对于“莫绍谦”的话题这么慢才答话的,见她瞥了众人一眼,提高了嗓门笑的神秘又得意的说:“你这问题问的!莫总他晚上回没回来,我怎么知道,他晚上又不会去我那里。”
张小仁这话一出,众人便笑了开来,我端着那小池递来的开水杯,也忍不住的跟着笑。
下班的时间,好不容易是挤上那公交车,连个可以拉的手环都没了,只得挤在人群里,跟着人们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摇晃着。
睡眠不足的生活姿态,周公总找了时机的来召见你,让你分分秒秒都有些煎熬。
我身子酸的很,骨头都像是要散了架,心里诅咒着这禽兽怎么就那么能折腾。
手机偏又是响了,在下班的时间,这样的声音听起来,尤是让人不快。
我在人堆里挤了挤,终于是开了那包包的拉链,拿了手机出来接听,原来是莫绍谦,我前一秒还在诅咒他,这后一秒他就像是知道了一样,不知又该变了什么法儿的折磨人。
“出公司了?”那头连个招呼都没打,便开了腔。
我做贼心虚,这禽兽诅咒不得,便怯怯的说:“嗯,刚上公车。”
“过来,尚逸,知道在哪儿?”
那市区星级的饭店,我哪是不知道,没吃过猪肉好歹还见过猪跑,不过着实是想着回去补觉,回了莫绍谦说:“有什么事吗?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
“不是我有事,是你那个朋友。”
说到悦莹我就紧张,莫绍谦每次都把悦莹说成是“那个朋友”,让我心里老不爽,我询问的说:“悦莹怎么了?”
你越是着急,莫绍谦就越是喜欢和你打太极,只听那头像是得逞的笑了笑,便说:“来了就知道了。”
电话就这么挂了,莫绍谦像是认准了我铁定是会去的。
我钻在人群里,好不容易是到了公交的后车门,一路还不忘拨着悦莹的电话,可那手机一直提示说“正在通话中”。
等到公交靠了站台,我便下了车,这脚刚落地,更是觉得身体轻飘飘的。
悦莹来了电话,呼救般的说:“女人,你在哪儿呢?”
“出什么事了?”我急了问。
“今天好不容易是约到市政的人出来吃饭,人点名要你过来啊!”
我也没搞清楚,这点名的人到底是谁,市政那帮高人,我认得他们,他们准是不认识我的。
这便说:“在哪儿啊?”
“尚逸,尚逸,快过来救场子啊。
”
悦莹那点事儿,不管大事儿小事儿,只要用得到的我地方,那都义不容辞啊,这便挥手叫了辆车赶了过去。
果然是星级的食府,只上车报了“尚逸”,司机师傅也没问那具体地址,便往前不紧不慢的开着,下班的高峰时间,急不得。
到了那地儿,天都黑了,悦莹又来了电话,报了包厢名,服务生很是绅士的领着我到了包厢门口,又给我推了包厢门。
最让人苦恼的饭局阵仗,满满的坐了一大桌。
莫绍谦穿了件蓝色条纹的衬衫,和旁边的谁说笑着。
悦莹见我进来,忙招呼了我在她旁边坐着,张弛坐她右边,见到我起身打了个招呼又坐定了,这一桌子的人我真正认得也就这几个,其他的都是些生面孔。
悦莹电话里头说了是约了市政的人吃饭,那肯定是为了博物馆竞标的事情,心里想着这小妮子不知使了啥法子,连莫绍谦都请到了。
坐了会儿,大伙儿倒还没有开席的意思,服务生过来莫绍谦耳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只见莫绍谦侧脸过去微笑,也小了声的回了话,那服务生便退了出去。
想必还是有什么大人物没有到场的。
真没想到这影后也会来,未见其人先闻其身,只听那嗲嗲的声音说道:“哎哟,先赔罪,我来晚了,大家是久等了。”
“苏小姐,大忙人啊,想见上一面,还真是难哪。”
“嗨,哪比得上吴市长日理万机啊。”
与那影后寒暄的原来是吴市长,我说怎么就那人显得特眼熟,和电视看起来瘦一些,“浓缩的是精华”还有“聪明绝顶”这两个词用他身上倒很贴切。
那影后见着吴市长旁边有个空位,便脱了外套坐了下来。
旁边的助手接过衣服,这又离开了。
这久未开席,等来的原来是影后,人一来,包厢里便热闹开来,服务生陆续过来上菜,没多会儿,那桌子也就摆满了。
莫绍谦这才起了身子,一只手抚上胸腔,开始给大家介绍,先是介绍了那吴市长,然后到了旁边的苏珊珊,只简单明了的说了句:“这位,都家喻户晓了,想必也不用介绍了。”
那苏珊珊微微起身,还有些羞涩的朝着大伙儿一圈子的扫过来,算是打了招呼了。
后面的介绍按照那位子顺序来,一个中年男人,看样子比那市长还年长了些许,说是王书记,另外一个年纪轻点儿的,长的到算正直,是规划局的张局长。
最后下来才到我们,对于悦莹的介绍莫绍谦倒是中规中矩,可那张弛,莫绍谦却用了“年轻才俊”来形容,这下说的听起来尤为刺耳,莫绍谦介绍完张弛,还不忘对着我笑,是他小心眼的莫绍谦,我心里念叨着。
莫绍谦是最后介绍了我,连带上他建鼎御用设计师的名号。
莫绍谦这刚介绍完一圈,大家便在酒桌上寒暄着互动开来。
酒过三巡,那苏珊珊好奇了问:“童小姐,不是莫总的助理吗?”
都差点是忘了还有那么一遭,我跟那影后还吃过一顿饭来着,那会儿的身份被他莫绍谦说成是私人助理了。
心里着急着不知是该如何解释,莫绍谦接话的速度果然是快,这点是不得不承认,只见他握着酒杯,微微的笑,也不看我,只望着悦莹说:“这年头,是人才的,哪能不被挖几次墙角。”
算是解了围,我不用看也知道那悦莹铁定用那不知所云的眼神望着我。
那王书记推酒的功力和那酒量都看出来了得,看他这么好一会儿了也没让自己喝上几杯,他这又接了话去说:“从莫总身边还能跳槽走人的,想必是个有气节的人。”说着这又端着杯子,朝我的方向举起来,又说:“童小姐,就冲你这点,得跟你喝上一杯。”
这饭局的开头莫绍谦起身给大家介绍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市政的人可不是那么好约的,人莫绍谦算是把我那个能说快乐能诉悲伤的朋友带进门了,可后头怎么走,可也不能再仰仗他莫绍谦了。
那往秘书话音刚落,我便端着酒杯起了身,径直走到那王书记跟前,笑着说:“王书记,哪还能等到您喊着要和我喝一杯,得我先敬了您的。”
“怎么个喝法?”我杯子还刚是和那王书记的碰上,旁边的吴市长便开了腔。
这些人,还真是酒桌上磨成精了。
“我干了,您随意。”我又只得那样颇显诚意的说。
杯底的红酒一饮而尽,旁边人倒是开始拍手了,悦莹坐在位子上,见她的样子倒像是等着后发制人的意思,笑着说:“我可是见我们童设计师第一次这么喝酒的,可全是代表我们XX,亏的吴市长、王书记还有张局这么给面子啊。”
悦莹把这大人物的名字一个没落的说过去,我敬了那王书记刚是要往位子上走。
这张局长又开始叫了:“童小姐,这可不行啊,就我们王书记夸你有气节,只敬他一人?”
我这才知晓,这开喝了便得喝到结尾,哪个主儿都得伺候周到了,还没想到怎么去解释,那悦莹便开口笑着说:“张局长,这可就误会人了,好歹让我们童雪回了位子把酒杯满上啊。”
只在座位上坐定,便看到莫绍谦,搁了右边的手臂在那椅背上,望着我似笑非笑。
我只想着为了悦莹那事儿,就是醉个三天三夜,那有何妨,没有朋友的人最是不幸,连那两肋插刀的机会都没有。
在位子上小吃了点菜,看了那吴市长探着脑袋朝这里望着,多半是说他还等着的意思,刚是要起身去敬酒,悦莹便起了身,连红酒瓶子都带走了,等她走到吴市长跟前,便听她说:“吴市长,我们童雪呢,不甚酒力,今天是为了我这个主管兼朋友过来的,我代她敬了你。”
那吴市长把杯子朝旁边挪了挪,意思说他不喝,朝着悦莹说:“刘总,可不带这样儿的啊,刚我可是记得刚和你已经喝过了哟。”说完又朝着我望过来,说:“现在都讲究公平公正,哪能吃顿饭还有不公平待遇的啊。”
他还在说着我便起了身,又笑着走过去,接了悦莹手里的红酒瓶子,打了圆场,说:“吴市长,看我们刘总,对员工多是关怀,可也是我们公司企业文化的一部分哪。我敬您。”
这一喝,一直喝过吴市长,喝过张局长,再到那苏珊珊,虽说人是来作陪的,倒也不能怠慢了,苏珊珊看样子这次复出之后稍显谦虚,还意思了一下起身,端着杯子说:“童小姐,我们就随意喝一口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只觉得那酒刚一会儿就上了头,我觉得她这话里有话,却又是推敲不出其中的意思,低头看那坐着的莫绍谦,他的一只手臂还是搭在那椅背上,另一只手捏着那酒桌上的高脚杯,那拇指和食指在那长长的杯脚上来回的摩挲着,懒懒的和那身边的吴市长说着些什么。
和那苏珊珊的最后一喝终于是结束了,我心里喘了口气,这又往回走,那吴市长这才停下来和莫绍谦的谈话,又说:“哎哎哎,童小姐,这莫总还没喝到呢!”
莫绍谦这才抬了头,他昂着头的样子像个坐拥天下的君王,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酒意上来,只觉得那一眼看过去,心就开始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原来我又犯了傻,我傻就傻在居然不把他莫绍谦当外人,可这是在外头,多少双眼睛望着,他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莫总。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又朝了莫绍谦挪了几步,他见我走过去,还微微朝我侧了一下身子,咳嗽了一声,便说:“我晚上可还有个会议,喝不得酒了。
”
莫绍谦这一拒绝倒像是冷了场,大家多半是觉得那莫绍谦太不给买脑子,可那里头真正的缘由,我心里清楚便好。
大家见莫绍谦有心不喝那杯酒,也没再游说,王书记又换了法子说:“要不,给莫总点支烟吧。”
莫绍谦对这个提议倒没再推脱,那苏珊珊拿起来桌上的烟盒很是亲切的递给莫绍谦,等那莫绍谦的烟上了手,我还没找出个打火机来。
莫绍谦微微挪了一下身体,从兜了取了火机出来,递到我手里,那火机上还带着他的温度,温温热热的,只捏在手上就怕是把自己烫伤了。
我起了火机,只啪的一响,莫绍谦的脑袋便凑了过来,他只用嘴叼着那支烟,都懒得用手指来夹住。
只觉得那支烟点的时间够长,那火机的火头蓝蓝的,等烟头一凑过来,便窜出些许腥红,莫绍谦的嘴边有些烟雾出来,他才挪了脑袋规整的靠到椅背上。
那吴市长见这烟也点完,便转了转盘,对着莫绍谦说:“莫总,吃虾。”
“莫总他不吃海鲜。”那苏珊珊只把这句说的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说完又听得她那招牌笑声。
我有些紧张,回到位子上,等我坐定,张弛又开始起身给大伙儿倒酒。
“你还好吧。”悦莹凑过来在我的耳边轻声说了句。
我才发现莫绍谦的那只火机我一直拽在手心里,我侧脸过去朝着悦莹笑:“没事,不过后头我可无力发挥了。”说完紧张的把那火机小心的塞到口袋里。
那饭局终还是结束了,我心里多少有些落寞。
司机已经过了了,扶着已经喝醉的张弛,我跟在旁边走着,悦莹还没出来,跟着那些市长主任的话别。
已经出了饭店大门,走了一小段,那司机估计是一人撑不住,喊了我过去帮忙:“童小姐,帮忙搭把手,太重了。”
我回头去看那饭店大门,估计不一会儿莫绍谦就该出来了,要我扶着张弛,说不定又得跟我闹别扭,人禽兽今天发了善心,我可不能添乱,可那司机又喊了我一声,我只得靠过去扶着张弛的另一侧往前走。
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张弛弄上车,悦莹和莫绍谦还像是说笑着一路走过来,什么时候这两人的关系还能融洽的,我倒是吃惊了。
悦莹走近了便问我:“童雪,还好吧。”
“没事儿。”
“张弛呢?”
“司机送他回去了,刚走。”
“市长他们呢?”
“人可不能从这正门出来,从特别通道走的。”
“哦。”
“刘总,周六的竞标,我还有点小建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站在一旁的莫绍谦倒是很有礼貌的等我们说完才发了话。
“莫总,您能指教,那是我们的荣幸。”
莫绍谦抬手习惯性的看了下腕表,又说:“时间不早了,要不到我家中详谈。”
莫绍谦总隐蔽了他那个家的,今天居然是约了悦莹直接到家里谈事情,又让我吃惊了一把,莫绍谦的想法总让人猜不得。
“那好,莫总,你走前头。”悦莹倒是答的爽快,我也不便多说,只当她是不了解莫绍谦。
悦莹又回过头来看我说:“童雪,一块儿去吧,回头我送你回去。”悦莹说完已经开了车门。
“童小姐还是坐我车吧。”莫绍谦向来都是做决定的那个,他话一出,似容不得别人说不。
上了莫绍谦的车,我微微有些醉意,只慢慢的眯着眼睛打盹。
怕自己睡着了,又探着脑袋看着悦莹的车子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莫绍谦冷冷的哼了一声,我才回过神来,让自己坐正了。
“要放你下去?”
“嗯?”莫绍谦今天说的做的尽在发善心,让人毛骨悚然,他有那好心我也不敢下来。
“哼,看刚才扶着那姓张的,多亲热。”
“人都醉成那样了。”
“你这衣服也太低了吧,这里头什么都能看得见。”车子刚到路口的红灯,莫绍谦的身子侧过来,低头顺着我的衣领往下看。
我只下意识的捂着那领头,直把那身子贴在椅背上,说:“谁会这么无聊,这样看!”我心里蹿火,直想把那“无聊”说成“无耻”,那才痛快。
莫绍谦很是自然的动作,那烟伤了手,摸了一会儿,便侧脸过来说:“火呢?”
我这才从兜里摸出来那火机,换了一下,那火机又带着我的温度递到莫绍谦手里。
还没听到莫绍谦点火的声响,就见到张弛的车子停在路上,那司机扶着他在路边开吐,可怜的一副景象,我沿路望过去,直到看不见了才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扭了很大的角度。
“担心了?还是心疼了?”
“这叫同事情,你不懂。”
莫绍谦居然没开腔,只不屑的切了一声。
我觉得不过瘾,这又说:“那苏珊珊,还知道你海鲜过敏呢!”
饭店出来时候的那点小落寞,只这话一出,倒觉得不再那么压抑了,只见那莫绍谦点了烟,提了速,对着我侧脸过来,笑了又笑。
丁管家开门见了悦莹,有些吃惊。
莫绍谦进门径直走去换拖鞋了,也不作任何解释和介绍,我怕了悦莹难堪,便忙着给丁管家作了介绍:“丁管家,这是刘总,我朋友。”
“刘总好,快请进。”
莫绍谦的家里鲜少来客人,以前是来不得客人,现在看起来应该也没什么改变,我趴在鞋柜旁边找了挺久,没找到客人用的拖鞋,刚是想把我的那双递给悦莹,丁管家就不知道从哪里取了双新的拖鞋过来,可却没有直接拿到悦莹跟前,只递到我手里,很是客气的说:“童小姐,客人用的拖鞋。”
悦莹那晚上的酒喝的不少,见她眼睛里微微有些醉意,倒闻不太出她身上的酒气,估计是我也喝的有些多的缘故。
换好了拖鞋起身,莫绍谦倒还像站在那里等着,他脱了身上的外套,往我这里递了过来,我脑子里还在思考着是接还是不接,可身子已经挪过去一小步,接住了那外套。
莫绍谦没什么表情的望着我,又转头过去对着悦莹说:“刘总,书房在上头。”
莫绍谦有些几近冷漠的回了身,往那楼梯口走去,还没踏上那楼梯,又回头过来说:“泡两杯清淡点的茶上来就行。”
我回头去寻那丁管家,原来她已不再玄关处,早已没了身影,或者是迫于莫绍谦的威严,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悦莹倒是停了声响,只随着莫绍谦上了楼。
那茶是丁管家泡好的,我到了厨房,丁管家已经准备好了,直把那托盘交到我手里。
上了楼,书房的门虚掩着,我扣了门几声作响,便推了门进去,我把托盘放好,又递了水杯到他们各自跟前,这一阵莫绍谦和悦莹倒像是不方便说些什么,莫绍谦只客套的说:“刘总,喝茶。”
我心想着资本家都是谈些商业机密什么的,我呆久了怕是不方便,便又转身走开了,刚是要把那书房门关上,就听里头莫绍谦大声的说了句:“把门开着。”
我心里一阵忐忑,本还想在门外头偷偷听着这莫禽兽唱的是哪一出的,可人非要把书房门开着,只得按照他说的做了,又独自下了楼。
我一直在客厅里等着,觉得那时间过的煎熬,电视频道换了好些个,愣是没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心平气和的节目来。
丁管家中途给我倒了杯水,站在跟前说:“童小姐,刚是您出国之前一个公司的小姐吧。”
“嗯,她叫悦莹。”
“悦莹,名字好听,跟她那模样很配。”
我笑了笑,丁管家陪着闲聊,倒像是可以打发时间的。
丁管家见我一直认真的回着她的话儿,这才落到沙发上开始和我聊起来:“童小姐,您喝酒了?”
“嗯。”
“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没有,要是喝过能成事儿,那悦莹可就顺心了,她顺心我也就顺心了。”
“童小姐,您身体要紧,可别喝多了。莫先生他,会不高兴。”
“为什么他不高兴的,我就不能做?”我望着丁管家,傻傻的看着她,我问她的语气平和,并没有和她闹着脾气,我只是很真诚想要寻到一个答案罢了。
原来人都是向着他莫绍谦的,只得他莫绍谦让我伤心难过,却终是容不得我的。
我在想,要是蒋教授活着会不会也和我这么讲,说到底,我还是个外人。
外人,可怜身在其中却是个局外人。
“童小姐。”丁管家像是被我看着有些不知所措,喊了我的一声,又不知是如何解释才行,低了头把那水杯递到我跟前来:“喝点茶去去酒气吧。”
我还刚挪了眼神去看那茶杯,楼上的脚步声就来了,悦莹和莫绍谦一前一后的走了下来。
我起身走到楼梯口等着,悦莹走在前头,下来了便拉了我的手臂一起朝前走,我看了她的神色,鲜少见的她表情凝重的。
可那莫绍谦在身后,不得多问。
“悦莹。”我只轻轻的喊了她一声,她便侧过脸来对着我笑,只那一笑我又觉得是种掩饰,因为那笑里头沉重让人压抑。
出了门,悦莹的司机已经下了车,开了这侧的车门,悦莹回头和莫绍谦打了招呼说:“莫总,今天的事情感激不尽,不管这成不成,答谢宴你可得赏光的。”
“好说。”莫绍谦说的轻描淡写。
“童雪,我们走吧。”
“嗯。”
悦莹先上了车,我刚挪了身体想往车子里钻,莫绍谦便上来拉了我,探了半个脑袋到车子里,说:“刘总,时间不早了,这应酬你也该累了,童小姐不顺路,我让司机送她回去便是,你早点回去休息。”
“童雪。”悦莹倒是没回莫绍谦,只望着我喊了我一声。
“悦莹,放心吧。”我心里有不快,还没找到机会与那禽兽算,既然他有心让我跟他算一算,那我何必浪费一机会。
悦莹的车子刚走,莫绍谦便发动了车子,等我上了车,这才开始倒车然后开了出去。
我一直想自己应该没醉,因为还记得莫绍谦欠我一个解释,我把心里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只对着我笑,他不解释,我越是觉得我那句话说的如此讽刺。
当你的发泄纯粹成为一种发泄,带不来任何的安慰和改变,那不如不去发泄,你只是在浪费那磨练耐心的机会,如此而已。
只晕晕的靠在椅背上,身体很热,酒精在身体的血液里弥漫着,连呼吸里都带着那浓烈的酒气,CD里是首哀伤的歌,那女人慢慢的哼着调调,在孤寂的深夜里,我只伸出手去摁掉,让这夜变得更是孤寂。
慢慢的闭上眼睛,我知道那复杂的思绪让我无法入眠,可却不想留着莫绍谦任何与我交谈的机会,我只记得,他未曾给出解释的那个我的抱怨。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我的座椅慢慢的被莫绍谦放倒了,他侧身过来旋转那把手的时候,我听到他的呼吸,均匀的好一会儿在我跟前。
我的身体差不多平躺着,那原先搁在身上的包包也被莫绍谦挪到我的脚底下。
夜的孤寂还是被打破了,只那一声电话铃声,我竖起了身体,慢慢的看着莫绍谦,他的大手握着那手机,把那手机竖起来,我看到一连窜未曾保留的号码,见那莫绍谦把电话摁掉了,又将那手机平放了下去。
“不方便接?”我问道。
莫绍谦头也没回,还是双手握着方向盘,说:“是没必要接。”
“苏珊珊吧。”我心里又扎了针。
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莫绍谦:“悟性高点了啊。”
“是直觉。”
我慢慢的说,说的连自己听起来都有那么些灰心,又自己转了那座椅的旋钮,让那椅背慢慢的抬上来。
过了那么会儿,莫绍谦才说:“怎么啊!还在生气?”
莫绍谦说完,那盘旋在方向盘上的左手微微换了角度,那只腕表的表面露出来,太远,我看不到时间,可看到那只表,就千万般的滋味上来,多年前那些八卦杂志上的照片原来还是那么清晰,谁人可以与你十指相扣,多可怕的画面,原来时隔多年,我才对那些照片有动于衷,我硬着说:“我为什么要生气?”
“影后一抓一大把,我要真有那心,还轮得到你坐在这里?”莫绍谦的侧脸过来。
“谁稀罕是坐在这里?放我下来!”
莫绍谦的车子提了速,只在我说“放我下来”的同时,我拔了那车门上的车锁,按着那门把手大了声的说:“莫绍谦,放我下来。”
莫绍谦这才一个急刹,把那车子停在了路边,背后一连窜的车喇叭着,莫绍谦回头去看,还没等他重新给车门上锁,我便下了车。
带着酒劲儿,翻过那车道上的栅栏,我小跑着到了人行道。
晚风原可以那么惬意,可只当你情绪来了,它又可以吹得如此让人心寒。
当那愤怒成了力气,走路倒像是更快了,觉得那高跟鞋甚是碍事,直接脱了提在手上,又快步的走着,那许久未曾回去住的租来的房子,好像都又记不太清他的样子,小区就在前头,只待我快步的走过去。
抬头看那万家灯光,有想哭的心情,我在哪里?
原来落地发芽也是一种悲哀,从此你就挪不了地儿,最好永远是一颗种子,还有那无限的机会。
天上是一轮几近满的月,寥寥几颗星,有一颗很亮,我只当是飞机,等我停歇了慢慢的看着那颗星,才发现是我一直挪动着,才以为是它在移动。
我一直没有回头去看莫绍谦,是我不敢。
我怕我回头了看到那空荡荡的人行道我会伤心。
我更是怕了我回头寻他的心情被他看到眼里,我不愿爱一个人的自尊在这样的夜里支离破碎。
我想他莫绍谦会追上来了,我希望是那样的,可莫绍谦终没有出现,就连他的车都没有开向前。
快到小区的时候,那提在手里的高跟鞋不知怎的就落了地,我只弯腰去捡,便觉得眼泪掉了下来,我笑自己不争气,估计还需要找个地方学人倒立。
重新踏上那高跟鞋缓缓的走进了小区。
呆坐在沙发上,那一直被踩在地上的丝袜,底下占了些碎石子,路边的灰尘,还染了些青苔,我看那脚底板有些红肿,却不觉痛,我真是醉了吧。
那被刮段的丝一直延伸到小腿肚,我只用手轻轻一拉,那破洞大了许多。
原来人生中很多的破洞就如同这丝袜,好似无法弥补,你只用了力气,声嘶力竭的让它破的更厉害,那样丢掉的时候才不至那么可惜。
房子里没什么变化,莫振飞走的时候一定还专心打扫过的,我住的那间房还是和莫绍谦一起离开的那个早上的样子,那精品店的纸袋子还搁在梳妆台的矮凳上,像染了潮湿,耷拉的样子。
洗了澡,刚出了卫生间,手机便响起,一个陌生的固定电话,便拿起来接了听。
“童小姐。”是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您好,我是,您哪位?”
“哎呀,我是房东的周阿姨啊。”
“哦,周阿姨,您好!”
“是这样的,小童,我儿子呢这个月要回来了,回国来发展。”
“哦。”
“所以这房子,是不能再租了。”
“周阿姨。。。”我想说点什么,却被对方打断了。
“小童啊,您看看什么时候方便,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晕晕的倒在沙发里,那头见我没了声响,又像安慰似的说:“小童啊,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个月的租金还有押金都退给你。”
见那周阿姨这番的有诚意,我也不便多说,只问了她:“周阿姨,最迟大概我要什么时间搬走。”
“你看下个礼拜成不?”
“能宽限几天吗?”我心里想着这已经是下半周了,房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
“要不这个月底吧,你看怎样?”
“嗯,好。”
“小童啊,你找个房子应该不难吧,你男朋友开那么好的车,应该挺有财力的吧。”
“嗯,好。”
我一直心不在焉的回答着,脑子里想着法子,越想越是不想去想。
挂了电话,才发现洗好澡出来,那头发湿嗒嗒的,手机的屏幕上占了很多水汽,在领口擦了擦,才发现越擦越湿,那睡衣的领头早被那散下来的头发打湿了。
窝在沙发里,由着那湿嗒嗒的头发滴着水珠子,喝过酒身体热热的,那打湿的睡衣黏在身上,倒觉得凉快。
还是那落难的无家可归的心情,我想着寻张爸妈的旧照片出来看,却发现没了那挪动的气力。
没多会儿,那门铃又响了,我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那房东的周阿姨住在一个小区,和这里也就隔了两栋楼,估摸着是上来游说了。
开了门才见着莫绍谦,招呼也没打,便进了屋里。
见我一直扶着半开的门傻傻的站着,莫绍谦又退回来,把那门死死的关上了。
“故意落在车上的?”我的外套被莫绍谦挽在手里,他笑着说。
我站在原地不动,没有丝毫欢迎的意思:“没那个必要,你要是觉得碍眼,直接丢了便是。”
“哭过了?”
“没有。”
“眼睛那么红。”
“喝酒喝的。”
“人都说喝醉了上头,你这上心还上眼。”
“你来做什么?”
“不是要搬家了吗?怎么还没开始?”
我的心沉了一些,又沉了一些。
那房东的阿姨说,说我有个开着豪车的男友,我当她是误会那慕振飞了,原来说的是他莫绍谦。
“莫绍谦你。。。”我喘着气停了会儿,又说:“莫绍谦,你就只会这样吗?你万事都用逼的吗?”
莫绍谦无动于衷的朝着那沙发走过去,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他是没能听进去,还是听进去在忍。
我又说:“你动一动手指头成千上万的人的命运都会因为你而改变,你就只享受那种快感,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吗?”
莫绍谦已经走到沙发前,把我那件外套丢在沙发的扶手上,这才回头说:“你不该住在这样的地方。”
“那我应该是住在哪里?”
“你应该过的更好。”
“莫绍谦你不懂,我当你懂,原来你都不懂。”我说着也走了过去,在他的面前站立着。
“我有错吗?这样的想法?”
莫绍谦已经皱了眉,半坐在那沙发扶手上,我只听得自己一乱窜的爆发:
“你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好,你只当自己可以呼风唤雨,就要了那周遭的一切围绕着你,你多自私。”
“你根本就不懂生活。”
“你根本就不懂爱情。”
“你知道怎么才是真正爱一个人吗?要让那个你爱着的人活得像她自己,你从来都不懂,你从来都做不到。”
莫绍谦的眉头拧的有些乱了,他上来握了我的手腕,只调了个位子,我就被他推着靠在那沙发扶手上,那后背因为他的力量往后半弯着,莫绍谦冷冷的声音:“谁教你的这些?你那个朋友?”
“莫绍谦,你没有朋友的吗?所以你都不懂得尊重别人的朋友,我忘了,你只有那忠心耿耿的部下和那利益裙带关系的伙伴。你活的就像那丛林里的野兽,你只懂得占有。”
莫绍谦的唇已经贴上了,我看出来,他用了足够的耐心等我把这些说完,他的吻霸道带着他的喘气,让人挣扎着吃痛的感觉,他带着啃咬,像是泄愤,我甚至没有抵抗,只呆呆的像个木偶。
如果我反抗,或者莫绍谦还会继续,但我灰心的放弃了,他莫绍谦反而停歇了,那双瞪大的眼睛像是无声的咆哮着。
“不要让我觉得那残留的美好里,只剩下**。”我的眼泪终还是落下来,冷冷的一直落到嘴边,咸咸涩涩的。
莫绍谦摔门而去,好似很习惯的声响,多少次我含泪,他就那样摔门而去,我多滑稽的想,他出门跨出去几步就该给自己点烟了。
我的身体顺着那沙发的扶手滑下来,直到那脑袋有了支撑,才觉得舒服了一些,听到自己自言自语的声响,我说:“莫绍谦,是我不了解你。”
我醉了,我发了疯。
爱上一个人,那种患得患失的感受,大概就是如此吧。
又听到那烦人的鸟叫声,才发现自己一夜都窝靠在沙发边,那头发和睡衣早已经自己捂干了,起身去摁那闹钟铃声,头重脚轻,一头栽在沙发里。
我的身体热热的,却四肢冰凉,抬手摸了一下脑袋,烫的厉害,脑子晕晕的,只给悦莹和文浩去了短信,请了一天的假。
我怕悦莹来电话,只得将手机也离线了,回到房间里,拉了被子埋头就睡。
梦到河岸边枯黄的草地上的蛇,静静的匍匐在地上不动,那后背上有黑色的细条纹,等我止不住向前的脚步跨过它的时候,我叫了一声,它游走了,我就醒了;
梦到那烧饼炉子冒着袅袅的热浪,那做烧饼的大胡子师傅伸了手下去,他的手掌着了火,他还在大笑;
梦到自己漂浮在大海里,有些喘不过气,应该是冰凉的海水,却觉得是有被烧灼的痛。
我做了很多梦,总是睡了就醒,醒了再睡,好似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不问白天还是黑夜,不管时间,不管还有多少现实中的烦心事。
夕阳的余晖照在厨房的窗玻璃上,暖烘烘的,我眯着眼睛给自己煮了点粥,那火刚开,便又回到房间昏头昏脑的睡,当醒来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的,傍晚时分,起了点风,我又爬起来去了厨房,那粥早已是沸腾的漫出来,满灶台都是那粥液,关了火,看这粥已经煮糊了,干巴巴的黏在锅底,发了黑,满厨房的焦味儿。
又重新躺回到被窝里,舔了舔那干得硬硬的唇,身体还是烧的厉害,烧的连那悲伤的眼泪都流不出来。
天已经黑了,那月光从窗帘里透进来,一晃一晃的在我眼前,是谁拉扯着我,让我的脑袋摇摇晃晃的:“起来,去医院。”
我没什么力气,只说:“不。”
那人拉扯的更厉害,我这才确定是莫绍谦的气味和声音,他有些严肃的说:“烧成这样,去医院。”
我几乎扑在他怀里,还是挣扎的说:“不去医院,不去医院。”
我的身体终于停下来,那像是端不住的脑袋,终是没有那么疼了,莫绍谦只温柔了说:“好好。”
我像是又昏睡了一会儿,闻到清淡的粥香。
“粥不是糊了吗?哦,是我做梦了。”我恍惚的记得给自己熬过粥,后来那锅粥糊掉了,还似乎能闻到那刺鼻的焦味儿。
“你煮的是糊了。”
莫绍谦把我扶起来,靠在床头的靠背上,一口一口的喂我喝完,那房间的灯没开,只有客厅的灯光照进来,我想睁大了眼睛去看他,却发现自己是多疲惫。
“吃药。”那粥碗落在床头柜上的声响刚结束,就听到莫绍谦又说。
“不吃,睡一觉就好了。”我别过了脸去。
“你睡多久了?”
“不知道。”
“吃了。”莫绍谦上来扭了我的脸,直把我的嘴巴撑开,把那药丸塞了进去,我刚是觉得嘴里发苦,接了莫绍谦手里的水杯忙喝了下去。
2996楼
等那药丸下了肚,那粥的温度发挥了作用,我觉得自己热热的,可搁在床头靠背上的脑袋还是要开裂的痛,我只慢慢的侧身躺了下去。
莫绍谦从后头抱了我,我知道他没进被子,只和衣躺在外头,第一次,我觉得自己的呼吸比他的重。
我闭着眼睛像做着梦,我只用自言自语的心情说:“莫绍谦,我难受!”
“头痛?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不了解你。”
“只是不够了解。”
“你喜欢篮球还是足球?”
“我喜欢高尔夫。”
“那苏珊珊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是什么意思?”
“我找人封杀她。”
“不要。”
“那我再不见她。”
“不要。”
“那要怎样?”
“莫绍谦,你有朋友吗?”
“抛开利益关系,也有很多,上次你见过的,叶大公子,他叫叶慎宽。还有雷二,你也认识的。他有个儿子,他爱的那个叫杜晓苏,你也知道的。还有个叫纪南方,他老婆是叶大公子的堂妹,叫守守。。。那上官你也认识的,放荡不羁,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真正自卑的就是他的身份。。。”
“莫绍谦,你一下说太多,我记不住。”
“那改天让你慢慢认识。”
“莫绍谦,你总失眠,你总喜欢一个牌子的烟,一个牌子的衣服,一个牌子的香水。”
“我多专一。”
“你的烟瘾很大。你有过一个前妻。”
“根本就没结。”
“你的父亲是个企业家,你的母亲是个教授。”
“他们都很喜欢你。”
“你在德国留的学,你喜欢狗,不喜欢猫。”
“你多了解我。”
“可是我偏不知道你海鲜过敏。”
“你上次已经知道了。”
“是我做的不够好。”
“还有很多时间。”
。。。。。
我只闭着眼睛像在梦境里和莫绍谦不带语气的对话着,那刚下肚的一碗粥加上一杯水,瞬间就化落眼泪,只在眼角温热着,染上那枕套,湿湿的,莫绍谦又说了些什么不记得了,我只嗯了两句又沉沉的睡去了。
是半夜了吧,我推不出时间。
莫绍谦的大手揽在我的腰间,我吓了一跳,轻轻的挪了一下,这才想起来那碗粥和那晕晕乎乎里的一连窜对话不是在梦境里。
莫绍谦的大手上来,在我胸脯上慢慢的拍了拍,又低了声音的在我的耳边说:“不要怕。不要怕。”
我只当那莫绍谦大半夜的发了情,连个病人都不放过,可见他却没其他的举动,那寂静的夜里头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那夜半传来的女人的嚎哭声。
我慢慢的压低了呼吸声听着,不知是谁家半夜里吵闹着,是女人声嘶力竭的嚎哭声,谩骂声,还有那男人的咆哮声,接着那器物噼里啪啦的碎落声,那不知男人女人赤脚在地板上奔跑的声音,那桌脚在地板上蹭着的声响。
寂静的夜,吵闹里各种可怕,我只有些畏缩了下身子,莫绍谦把我揽得更紧里,还是说:“不要怕。”
我转过去身子,缩到莫绍谦的怀里,心想着可能之前我早就听到那吵闹声了,可能我早已是似醒非醒了,可莫绍谦定是当我已经醒了,他安慰我,他在我耳边那么轻柔的说“不要怕。”
当他说完那句“不要怕”,我就真是醒了,他还是静静的扶着我的后背,像哄了一个孩子。
原来幸福可以让一个人瞬间遁形成一个孩子,只不需了那人间世事,念想着那梦寐以求的玩具便可。
我终于明白,人生里的矛盾,未必每一次都需要剑拔弩张,有时候去试着退一步,对方或者就会后退两步,这样才是有章法的用心经营。
只那厨房的小半锅炖好的白粥,我才确定了莫绍谦是来过,又走了。
自己盛了小碗稀饭慢慢的窝在沙发里喝着,心头暖暖的。
刚开机,手机就乱响了一番,见一条莫绍谦的短信,还没来得及打开看,便接了小池的电话。
“童雪,昨天怎么没来,大家嘘了一片,本来还是想着你请吃饭的呢?”
“啊,不好意思,昨天生病了,没去得公司。”
“大家当你不想请吃饭,装病来着。”
“怎么会呢,我是那种人嘛,回头补给你们。”
“哎,不过还好你昨天是没来,要来了啊,只怕那张小仁也没心情出去哈皮。”
“怎么了啊!”
“昨儿啊,莫总不知道是吃了什么枪子儿,一天都板着个脸,我们倒还好,那小仁可受罪了,一份报告,活脱脱的改了四五回,跟我们抱怨的时候啊,都快要哭了。”
“那莫总真那么可怕?”
“可不是,小仁说发脾气的时候不说话,跟个野兽似的。”
我听小池讲着就想笑,笑着笑着,呛了一口的白米粥,这才停了下来。
“哎呀,你还在吃早饭呢,我电话打的也太早了,主要是担心你身体。”
“哦,没事儿,好些了。”
“前几天就说扁桃体发炎,你早该吃药了。”
“吃过了,周一啊你又能见着我了。”
“成,周末你歇着,可别忘了欠我们的那顿啊,我可是代表了万万同胞给你打的这电话。”
那小池非把科室十几号人说成是“万万同胞”了,要真是那万万同胞,可得他资本家来请,让我请岂不是要倾家荡产了,我急着回了小池说:“记得呢,忘不了。”
认真的读了资本家的那条短信,很短的几个字:“有事先走,别出门,歇着。”
在心里把短信默默的读了好几遍,这客厅背着阳光,却有如沐浴阳光般的温暖。
还在那样的心境里满足着,这悦莹又来了电话,接了电话就听她急呼:“女人,你好些了没?”
“嗯,都好了,起来了。”
“我好紧张啊,童雪。”
“你在哪儿呢?”
“在路上呢。”
“今天的竞标几点开始啊?”
“上午十点是第一次筛选。”
听悦莹说着,我忙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看过时间,已经快九点了,这又说:“别紧张,悦莹,别搞的跟去决斗一样。”
“谁说不是,这可是我老爹放手丢给我的第一个案子,要是这次拿不下,公司那帮老骨头以后可降不住,生死在此一搏啊。”
我倒是第一次听悦莹说起这个案子的重要性,原来这是她稳固江山的筹码,想想自己也算帮了忙了,请了莫绍谦出面扶衬了一把。
生死一搏,我不懂那商场的较劲儿为何,可想着,莫绍谦又经历过多少的生死一搏。
“悦莹,我这就出门,给你去打气,好歹我也是公司的一员哪。”
“你身体能行嘛。”
“就一小感冒,早好了。一会儿见。”
悦莹是紧张,张弛上台去讲解那份设计稿的时候,她两眼珠子只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幻灯片在眼前切换着。
我没想到的是,我比悦莹更紧张,那反毛皮的拎包被捏在手里,没多久就深了些色,染上我一手心的汗。
还能再遇到慕咏飞,在这样一出根本不能算戏的人生戏码里。
慕咏飞似还是老样子,干练的短发,满眼的精明能干,渗着那冷若冰霜的威严。
她在评选席上靠着莫绍谦坐着,不知是不是有特意安排,我只在人群中把那目光投向她,倒好似忘了去在意莫绍谦。
在那远远的画面里,她果然和莫绍谦就似一对璧人,多年前,甚至现在,仰视他们的那些人多半也还是这样的想法吧。
连我这个最不该有这样想法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事实。
在异乡想念这里的两年里,我从未设想过在哪里会和她不期而遇,那种不知所措让人崩溃。
上午的筛选结束,剩下三家下午继续竞争,幸运的是我们公司入选了,下午还要煎熬,可我偏不想在这样的境遇里让自己多煎熬一秒。
上午场结束,大伙儿都起身歇场,莫绍谦和慕咏飞也起了身和那些落选或者有幸参加下午场的大人物们握手寒暄着,我讪讪的起身,看到慕咏飞面若桃花的笑着和旁人攀谈着,只在瞥上我一眼的时候,那眼神里透露着凌冽,或许只是停留了几秒,那笑容又重新攀上她的面容。
或者连莫绍谦都未曾察觉慕咏飞那几秒好似藏刀的眼神,因为他不停的被旁人分了神,可那几秒一直让我心惊胆战着。
午饭,悦莹像是特地支开了张弛他们,只留我和她去了一家老字号的粥铺。
“你病刚好,吃点清淡的,刚好我减肥。”悦莹坐我对面有气无力的说着,我想她定是紧张过了度。
“下午有把握吗?”我探了脑袋过去问。
“有啊,三成多点儿,哈哈三家公司嘛。”悦莹这个时候还懂得开玩笑。
“那莫绍谦前晚上在书房不是说给你建议了嘛。”
悦莹不答话,我又问了说:“到底是提点了没啊?”
“提点了,提点了。”悦莹说着有些不耐,那热腾腾的参粥已经上了桌,悦莹用调羹搅和了一下,太热,这又停下来说:“那提点里头都是你。”
我只一愣,提上嘴的调羹又落了下去,和悦莹的相处,从未有过眼神擦过都让人心慌意乱的感受。
“童雪,我问你,你和那莫绍谦到哪一步了?”
赤裸裸的一个问题抛过来,只叫我不知如何回答,我只打了太极的说:“什么叫哪一步?”
“是你这生要找的那个人吗?”
“悦莹。。。”
“童雪,和你认识很多年了吧,我甚至都不记得你20岁时候的样子了,可有人还记得。”
“那天晚上,我当我喝醉了,可喝醉了有些时候反而看的更清楚,他说,你20岁时候的样子,扎着马尾,穿着红格子的裙,只一笑,太阳都跟着晃。”悦莹坐落在阳光里,我只在阴暗处,瞬间觉得自己像个犯人一样被传教或者审讯着。
“他和你聊这些?”
“童雪,原来这世上有人拿恨当了爱的借口。”真的很少见悦莹总结那人生沉重的部分,她只一说我更觉得沉重,何况是一段关乎我的故事。
悦莹的眼神扫过那窗外的阳光,又回过来和我说:“童雪,我见你痛过,他肯定比你还痛吧。”
“痛过了才能深烙烙的。”我只淡淡的说,见悦莹仍像伤感的看着我,我活跃了一下气氛说:“哎,不是吧你,就帮你一把,你就给收买啦!”
“我是那么能被收买的嘛,当你是朋友,掏心挖肺你还不领情。”
“以前还叫他禽兽,现在倒称他莫绍谦了。”
“死女人,我就问你一句,你下了决心没,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支持你。”
“没那决心,我能回来嘛。”
“合计着你回来是为了他啊,我当你是为我呢,没良心。”
我和悦莹互望着笑,又各自埋头喝着那粥,过了会儿悦莹又在那儿咂巴着嘴巴叫嚣:“你说莫绍谦这脑子咋长的,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能把你弄回来呢?”
“回哪里?”
“回国。”
“是他让你把我叫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