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星期回北京参加大学毕业30周年聚会，最大的收获是见了一群诤友，跟她们讨论了我最近几篇回忆大院儿和小学的博文。

 

以下是对话录：

 

同学甲：“你干嘛那么急赤白脸的呀，写得一点儿也不从容！”

答：“我着急着呢，赶紧写完得了！可是我写的时候并没有着急啊！”

“一篇文章里要么有人，要么有事儿，你都一句话带过，光剩下叙述了！”

“我就会叙述啊，不会别的！告诉你，要人没有，要事儿也没有，要命有一条！”

“没人没事儿还可以有感想有分析呢，你着什么急啊？”

 

同学乙：“感觉有点儿草率了。”

“其实我特费心，这点儿材料被我折腾得不善，一会儿放这儿，一会儿放那儿，差点儿没把我累死！”

“那就加小标题试试？”

“怎么加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

“你慢慢想啊，着什么急啊？”

 

同学丙：“没有你说的话那么精彩。把你说的写下来就行。是不是写的时候还是放不开？”

“说话的时候有表情和语气帮忙啊！再说又不考虑发表，有什么放不开的！”

“感觉也长了点儿，大体应该走汪曾祺和张中行的路子。”

“我这么多年都只看小说，基本不看散文，现在恶补也来不及了！”

“慢慢看呗，你着什么急啊？”

 

发小：“好像不够生动。”

“因为你记忆中也有好多东西，所以我怎么写也不行。”

“就是啊，咱们小时候那么多事儿呢，你一篇就写完了。”

“可我不记得更多了。”

“你可以多写几篇啊，比如儿童队单写一篇。”

“那得写多少篇啊？

“慢慢写呗，你着什么急啊？”

 

外甥女：“这几篇有点儿散了。”

“是吗？怎么办呢？”

“想办法用一条线拎一拎？”

“其实是有线的，或者按方位，或者按时间，或者按人，可是为什么看不出呢？”

“可能因为展开得不够，看得不过瘾。”

“我的全部记忆只有这些了，展开不了。”

“有的地方不妨虚构啊！”

“我不，回忆文章虚构就不好了，还有朋友在看呢！”

（上海有个女作家毛尖，我在新加坡时就爱看她的文字，特别生动有趣。她常常写她家保姆的一些小乐子，读之令人捧腹，后来才知道这个保姆并不存在。当然她为了娱乐大众这么做无可厚非，但我也不想娱乐谁啊。）

“要不写完了先放一放？过一阵子再看就有法子了。我们写剧本也是这样。”

“我着急着呢，放不了！”

“有什么可着急的啊！”

 

我姐：“没以前那几篇好了。”

“那是我起点高了点儿！你放低点儿要求看，看惯了就好了！”

“要是这样就不用写了，光是骨头没肉，成了豆腐帐了！”

“我还是非写不可！”

 

责编：“你以前那么多乐子都哪儿去了？现在全是平铺直叙，不好看了。”

“行文中还是有乐子啊！”

“不突出了。”

“那怎么才能回去啊？”

“一篇篇写吧，别再犯老毛病了，老想着表面的整齐划一。”

 

以下是归纳总结：

 

1.毛曰：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则往往是幼稚可笑的——大家都说你有问题，那你就一定是有问题，认就是了，狡辩没用，所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是也；

2.毛又曰：我们必须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对嘴是不谦虚滴，急躁是不可取滴，心中是要装着读者滴，所谓“满招损，谦受益”是也；

3.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看了不少博友的回忆文字，如青乔子、木虎金羊、兮彬、zhangli等等，都是一件小事儿一篇，很家常，很有味道，令我很受启发，所谓“学无止境”是也；

4.俗语曰：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是滴是滴，朋友很重要，诤友更宝贵，所谓“善人同处，则日闻嘉训”是也；

5.本人曰：知我者责编也——别人只看出我的急躁，只有我家责编看出我贪大求全，又在为自己设定的形式美框架而迷失方向。不过并非此公火眼金睛，而是多年相处，深知我居家过日子的喜好——内在如何并不要紧，只要求表面的整齐划一，所谓“驴粪蛋表面光”是也。

 

以下是表决心书：

 

反思的结果，我决定痛改前非，今后一定遵循有乐子则长，无乐子则短的原则，不再一本正经地写编年史，而是坚决回到捡乐子的正确路线上来，将找乐子进行到底。中不中？看行动。

 

以下是告各位诤友书：

 

遵各位要求，不得着急。待俺先回新加坡一阵子，关心关心儿子，审查审查从未见过的准儿媳，安抚安抚养了14年的老猫，会会各位信教与不信教的朋友，把新加坡的各种美食都吃上一遍，再慢慢转来向你们报到，继续聆听嘉训。

 

我这厢是非写不可，您那厢是不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