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玲出生地辨考
(2017-05-22 17:3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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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研究论文
丁玲出生地辨考
洪砾漠
关于丁玲出生地的说法,目前大致有四种:第一种,临澧县蒋家;第二种,常德余太守府第;第三种,常德余太守府(宅)附属学屋(私塾);第四种,黑胡子冲说。
关于第一种说法——“临澧县蒋家”说,丁玲本人和她的儿子蒋祖林(原名蒋祖麟)持此说。
丁玲1982年10月27日下午在湖南临澧县创作座谈会上讲话《从创作要有情谈起》开头第二段说:“我出生于安福县的蒋家,我那个家庭属于官宦人家,世代书香。我的外祖父也是个大儒。但正是这两个家,在我心中燃起了一盆火,我走向革命,就是从这一盆火出发的。①”(丁玲著,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12月版《丁玲全集》第8卷296页)丁玲这里所说的安福县就是今天的临澧县;清朝雍正七年(公元1729年)建县,称安福县;民国三年(1914年)改称临澧县。丁玲所说的蒋家,具体位置就是她的祖居地黑胡子冲祖宅。
丁玲生前谈她出生时的情况有好多好多次,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侧重点往往不同,因此她的说法可能彼此存在分歧,有时有点含糊。如1981年10月31日,丁玲在美国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中心举行中国周末活动中的一次发言《我的生平与创作》中说:“我出生在二十世纪初,一九0四年,清年末年。我的家庭是世代为官的豪门望族……②”(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12月版《丁玲全集》第8卷228页)丁玲这次发言就没有具体地说出她的出生地。又如,丁玲1980年6月在北京住处接受在北京语言学院研读的英国、日本、突尼斯籍留学中国的学生谈话《谈自己的创作》开头说:“我生在农村,长在城市,是小城市,不是大城市,但终究还是城市。③”(《丁玲全集》第8卷80页)丁玲这里也没有具体说出她出生在什么地方。
丁玲关于她出生在安福县(临澧县)蒋家的说法,应该来自她母亲余曼贞(蒋慕唐)自她幼时开始对她的口头讲述。由此猜测,丁玲生前并没有仔细阅读她母亲在抗日战争中后期写作的《丁母回忆录》手稿。
蒋祖林是丁玲的儿子,关于丁玲出生地的说法见于蒋祖林、李灵源夫妇合著《我的母亲丁玲》第一章《丁玲生平》开头:“丁玲,原名蒋伟,曾用名蒋玮、冰之,1904年10月12日生于湖南省临澧县一个没落的封建世家。父蒋保黔,字浴岚,留日学生,因病辍学,是一个不善理财的世家子弟,曾行医散药,造福乡里。母余曼贞……④”(《我的母亲丁玲》[辽宁人民出版社2011年5月2版1次印]第1页)
关于蒋祖林持第一种说法的资料来源,我们认为来源于他母亲丁玲的口头讲述和丁玲的相关著作。
王增如、李向东、涂绍钧等人持第二种说法——常德余太守府第。
王增如(女)同志自1982年直到丁玲逝世(1986年3月)一直担任丁玲的秘书。李向东是她的丈夫。
王增如、李向东编著《丁玲年谱长编》(天津人民出版社2000年1月1版1次印)上卷第1页、第2页说:“丁玲1904年10月12日(农历甲辰九月初四日)生于湖南省常德县外祖父余泽春家,那是后街上一处青砖琉璃瓦的高堂大院。其时外祖父已故,外祖母尚在。⑤”此说中的“青砖硫璃瓦的高堂大院”说法欠妥,说余泽春先生留下的宅院的围墙用青砖砌墙壁,用琉璃瓦盖墙顶尚属实,但整个宅子的房舍及后花园里的书楼应该都是用青砖砌墙壁,用黑色窑制瓦片盖顶部的,即砖木结构的。
王增如、李向东著《丁玲传》(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5年5月北京1版1次印,定价128元)上卷第1页说:“1904年10月12日,清朝光绪三十年农历九月初四,丁玲出生于湖南常德,她的外祖父余泽春家里。⑥”
涂绍钧1947年6月出生在××县某地。他著《图本丁玲传》(长春出版社2012年1月1版1次印)正文第3页说:“清光绪三十年九月初四(1904年10月12日),随着几声婴儿的啼哭,常德城中昔日的余太守府第深宅大院内,蒋冰之(丁玲)降生在外祖母家。次年11月,才被接回安福县西乡黑胡子冲富甲一方的蒋家(今属佘市镇高丰村)。⑦”
我认为持第二种说法的人们的资料来源于常德县民间群众口碑和丁玲母亲遗稿《丁母回忆录》。此说与湖南传统的风俗习惯存在一定的矛盾。传统风俗习惯是人们思想十分守旧,十分迷信,一般不允许已经出嫁的女儿在娘家生孩子;民间传说,出嫁的女儿在娘家生孩子容易给娘家带来灾害。因此,第二种说法屡受临澧县民众质疑。
丁玲母亲余曼贞(蒋慕唐)持第三种说法——丁玲出生在常德余太守府附属学屋(私塾)。
丁玲母亲在《丁母回忆录》的自己生活纪年“廿六年”内写道:“予又受了孕,小孩乏乳,每日我自喂两餐饭,夜里常吵闹。二月,伊[指蒋保黔]与弟(指余笠云)以[已]由城内[指常德]动了身(前往日本),母来信要我将家中清检锁闭,带仆人归宁。遵命回家……大家平安到了可爱的八月,只是伊(蒋保黔)去了这久,又没个信来,弟弟等不得,老早走了。妈妈说你不用急,待我来安顿。你喜欢花就住学屋里,派我身边得力的人照护,一切你尽管放心。唉,我真是个没用的,把我妈妈累过不了。幸喜老人家还健康。重阳节前,第二个女儿出了世[《丁玲全集》第1卷259页注①应是1904年事],这回到[倒]还快,也不十分吃亏,想是劳动得好。人的勇气一点也没得,为环境么[磨]得九死一生,而且此时思想也不同,所以胸襟泰然,任造物如何的拽[摆]弄,忍受好在以[已]成我的习惯。这个小孩更好看,脸儿红红的,胎发乌黑黑的,安静得只要睡,要吃。我母非常欢喜,连夸一个好小孩,这是我一个小宝贝。伊处(蒋保黔时在日本留学)去了几封信,直到十二月才来[信],云在家中呕气,均不以他为然。我对伊一看,这几月仍然复旧了,没一点给我安慰的。⑧”
蒋祖林老师!我相信您外婆留下的回忆录手稿真的是您外婆亲笔写下的。但是,这里有几个问题:一、您外婆娘家的学屋(即私塾)在什么地方呢?依据回忆录中记述的您外婆余曼贞的母亲对余曼贞说的话“你喜欢花就住学屋里,派我身边得力的人照护(你)”,我认为您外婆娘家的学屋在余太守府外边,并且在您外婆娘家宅附近地段,此时已经空置了,因为学屋院子里有花草,您外婆余曼贞喜欢在学屋院子里居住。二、您外婆当年身边应有个贴身丫鬟(丫头),您外婆的母亲还不放心,还要加派您外婆的母亲身边的贴身丫头照护即将待产的您外婆余曼贞,那么,您外婆生产第二个女儿时身边至少有两个丫头,是吗?三、您外婆将第二个女儿出生时间写在您外婆回忆录中的生活纪年二十六年内,对应的公历年份是1903年,那么这第二个女儿是不是蒋祖林老师的母亲蒋冰之呢?您外婆将第二个女儿出生的年份记忆错了?还是蒋冰之是您外婆生下的第三个女儿?现在人们通常在书中说您母亲丁玲生于1904年。我看,也许您母亲生于1903年的重阳节前一天,这也是我的猜测。四、您外婆余曼贞的母亲(余泽春遗孀)固然疼受小女儿余曼贞,疼爱有加,但是她(余泽春遗孀)毕竟是深受封建社会礼教束缚的老妇女,不应不知道当年社会风俗习惯(人们迷信思想认为出嫁的女儿在娘家生孩子会产生血光之灾,可能给娘家带来灾祸;关于血光之灾,巴金长篇小说《家》里有专门的描述文字),不能不考虑女儿余曼贞在娘家生孩子会遭到三儿子余笠云的夫人(即蒋冰之的三舅妈)的反对态度,因此才采取折中方案(让女儿余曼贞住在学屋里生孩子)。因此,凡是说蒋冰之(丁玲)出生在余泽春遗宅(余太守府第)的说法都是不顾历史事实的说法。祖林老师!我注意到您在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10月版《丁玲传》第014页中没有提您母亲丁玲(蒋冰之)出生的详细地点,料想您也许留心并且细心研读过上述您外婆的回忆文字,您认为有重重疑问才不敢轻易写出您母亲出生的详细地点。
关于丁玲出生地在常德余太守府所属的学屋(私塾)的说法,尚需要进一步寻找前人留下的文字资料或照片资料。姑且算丁玲出生地的一种说法。
湖南省临澧县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持第四种说法——丁玲出生在临澧县祖宅地黑胡子冲的祖宅。
关于第四种说法,我主要来源于临澧县当地人的长辈的口述和口碑,即口述历史。旁证:丁玲长篇小说《母亲》里描述的灵灵溪就是黑胡子冲蒋定礼遗宅旁边的一条山溪,灵灵坳就是蒋定礼遗宅旁边的一座小山岭。令人遗憾的事情是解放(1949年)以后,我们蒋家祖宅东侧山间的一条溪水因修建向阳水库而消失了,即灵灵溪的原型从山林间消失了;蒋家祖宅东侧山岭在去年(2016年)恢复重建丁玲祖宅时修筑一车道的土路时被挖掉了部分,即“灵灵坳”的原型也从丁玲祖宅地消失了。
关于丁玲出生地存在多种说法,也属于正常现象。原因是由于历史遗留下来的前人著作手稿(包括诗文、书信、家谱、照片、日记等等)太少,具有口述历史能力的前辈又已经早早走进了坟墓,无法找到直接的第一手材料。
总之,我在丁玲生前非常关注她的生活和写作活动,非常关心她的身体健康,非常关注她的动向。希望有关人员进行进一步调研和考证,得出更令人们信服的说法。
2017年3月31日,初稿
注释:
①丁玲著,《从创作要有情谈起》,《丁玲全集》第8卷,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12月版,第296页。
②丁玲著,《我的生平与创作》,《丁玲全集》第8卷,第228页。
③丁玲著,《谈自己的创作》,《丁玲全集》第8卷,第80页。
④蒋祖林、李灵源著,《我的母亲丁玲》,辽宁人民出版社2011年5月2版1次印(定价38元),第1页。
⑤王增如、李向东著,《丁玲年谱长编》,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年1月1版1次印,上卷,第1页,第2页。
⑥王增如、李向东著,《丁玲传》,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5年5月1版1次印,上卷第1页。
⑦涂绍钧著,《图本丁玲传》,长春出版社2012年1月1版1次印,正文第3页。
⑧丁玲著,附录《丁母回忆录及诗》,《丁玲全集》第1卷,第257页-259页。
附录:丁玲长篇小说《母亲》开头(节录):
是十月里的一个下午了。金色的阳光,撒遍了田野,一些割了稻的田野,撒遍了远远近近的小山,那些在秋阳下欲黄的可爱的无名的小山。风带点稻草的香味,带点路旁矮树丛里的野花的香味,也带点牛粪的香味,四方飘着。水从灵灵溪的上游流来,浅浅的,在乱石上“泊泊泊”的低唱着,绕着屋旁的小路流下去了。因为不是当道的地方,没有什么人影。对面山脚边,有几个小孩骑在牛背上,找有草的地方行走。不知道是哪个山上,传来丁丁的伐木的声音。这原来就很幽静的灵灵坳,在农忙后,是更显得寂静的。
小菡,一个三岁大的女孩子,小的圆脸上,浮着天真和快乐。穿一件蓝绸的薄棉衣,跟在幺妈的后面,不稳的在菜园里的小路上走着。幺妈在那里摘了好些白菜,又走到另外的一畦上,蹲着去掘萝卜。小菡也蹲着,没有蹲好,即坐在地下了。幺妈望了她的小脸一下,塞给她一个小的红萝卜,笑着说:“小菡乖,喂,拿着,玩玩,不要吃,脏呵!”
小菡捧着萝卜,望望幺妈的脸,全是皱纹,但是她也聪明的笑了。望望萝卜,又去望远远的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