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主讲《倾听400年前的爱情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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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庆主讲《倾听400年前的爱情绝唱》
题记
今年5月9日上午,张庆在太仓市美术馆二楼报告厅作讲演《倾听400年前的爱情绝唱——太仓女诗人薄少君和她的悼亡诗》。我们听过他的演讲。他将薄少君的诗作与裴多菲的爱情诗、舒婷的爱情诗《致橡树》作了比较研究。这是很好的研究方法。有比较,才知道古今中外的诗作在主题方面有相同的东西,在写法上存在差异,才能使不同文化层次的读者可以选择自己喜爱的作品来阅读和欣赏,这是接受美学、文艺接受(欣赏)心理学范畴的东西。
2015年5月13日,砾漠记。
一、关于《即山诗文集·嫠泣集》
明天启四年(1624),张溥辑成《即山诗文钞·嫠泣集》,题序并刊印面世。
民国十三年(1924),唐文治重刊《即山诗文钞·嫠泣集》,并题跋。
民国十三年甲子(1924)重刊
《即山诗文钞·嫠泣集》书影
《即山诗文钞·嫠泣集》 内容:
《即山诗文钞》分为文钞和诗钞两部。文钞又分上下两卷。上卷收策论10篇,下卷录序碑铭赞29篇。诗钞存60题,计83首。《嫠泣集》收少君悼亡诗百首,实录81首。首列张溥原序、张治生《沈君烈轶闻》两文,后录顾师轼原跋、唐文治《书〈沈即山先生诗文钞〉后》,又朱文熊、钱诗桢、王保譿跋文各一。
二、关于沈承
沈承(1585—1624),字君烈,号即山,太仓人。嘉庆《直隶太仓州志》卷三十五记载道: “沈承,少负隽声,弱冠受知有司及学使者,试必高等。性闲淡,未尝有干谒。踽踽不肯造人。有笑癖,与语辄笑。又绝寡言,无臧否,人亦习之。未四十卒。”
张溥在《即山诗文钞·序》中对他们夫妇的道德文章也有极高的评价:
沈承《自斋自题》诗:
三间屋剩一间空,泥补真如蟋蟀笼。
烂壁糟团凭纸护,矮檐漆暗赖窗通。
轴非名笔姑充画,垆取烧香不羡铜。
个趣俗人难与道,自题诗赠自夸工。
《即山集》中《文体策》,论及文体,主张平平常常就是好文体。沈承以人体比文体,认为影响文体的是人的灵心:
《祭震女文》情真意切地记录了一个父亲在经历女儿出生—抚育—死亡过程中的心灵颤音,真气淋漓,浸乎苍凉悲抑之声。成为中国古代祭奠文章中的经典之作。
韩寒曾经在《零下一度》中写道:“我看到的一些中国论死的东西只有祭文。沈君烈的《祭震女文》,感人至深,但赘笔过多,像什么‘她的母亲薄氏,又催促我写一篇祭文’之类,仿佛在炫耀死者之母向他约稿。”
《祭震女文》
万历己未年冬下浣之三日,沈承之长女阿震以痘不发而殇,蒿葬北邙之次,其母薄氏,日称念梵书,资其冥福,复促作一疏词,笔不忍下也。于其三七,当荐熟食,乃为文哭之,焚其所生前跳弄之场曰:呜呼痛哉,汝名阿震,生于丙辰,以丙辰字,故取震名。汝生之初,我实不喜,三十许人。不男而女。迨汝未期,汝即可怜,以颔招汝,汝笑哑然,当此之时。周妪褓汝,衣不解带,一夜十起,饱就妪眠,饥就母乳,妪因汝故,亦几委曲,移湿就干,补疮剜肉,烦则母嗔,省则汝哭。
昨岁戊午,我命不济,频出就试,割汝而去。周妪既死,试又不利,归来牵袖,索物而戏,有汝在侧,愁亦快意。汝齿日添,汝慧日多,呼爹呼姆,音不少讹。常手弹门,自问谁何,我侄来时,汝呼曰哥,戏攫汝物,汝窜而波。我舅来时,汝以衣拖,呼声曰母,旋笑呵呵。汝伯来时,作宾主陪,擎杯曰请,笑者如雷。汝祖入乡,汝又往苏,经年不值,问汝识无,应声曰识,白帽白须。汝有外翁,一面未曾,问客何方,即曰北京。汝之外姑,视如身生,凡三五次,挈汝苏行,三更索玩,五更索果,父母留汝,汝反不可,顾谓我曰,阿婆思我。
今年六月,汝有疖灾,我特往苏,挈汝归来,摩沙患处,其色甚哀,然不敢哭,恐哭不该。每持果饵,必窥意旨,不色授之,不遽入齿。每手玩弄,误有损伤,小目怒之,敛手退藏。汝母过严,时加栉束,惧汝长大,习惯成熟,我意亦然,但私相嘱,婴孩何知,且随其欲。汝昔在苏,父母归娄,问汝何依,欲去欲留,言虽不决,意在两头。顷汝归斯,喜不自持,诱汝怖汝,假面作痴,小筐提枣,矮座啜糜,口诵大学,手拜阿弥,握枚赌胜,绕屋争驰,咍咍拍掌,自喜为奇。
不勾半月,即汝死期,天乎命乎,神仙莫知。汝未死顷,召医诊视,或云风邪,或云癍子,风不可必,癍似有理,至今思之,不测所以。汝善话言,此际不语,声嘶气断,张目而已,环汝而泣,汝泪亦泚。
我今思汝,不能去怀,汝若有知,常入梦来,缘或未尽,可再投胎。所谓金刚,并诸经咒,设羮燔钱,付汝领受。汝见冥王,操手哀叩,侬实不寿,侬实无咎,侬生贫家,侬甘粗陋,糁粒必拾,以畏雷吼,襦履必惜,以爬微垢,神有诛求,侬年实幼,鬼有陵烁,望神为佑。但可如是,莫啼莫哗,地府之中,不比在家。我今作文,汝不识字,但呼阿震,汝父在此,哭汝一声,呼汝一次。
林语堂《记翻印古书》中的评介:
“有天下至情,便有天下至文,如沈君烈《祭震女文》,袁子才《祭妹文》是也。”
三、薄少君及其悼亡诗
唐文治《书〈即山诗文钞〉后》:“文治幼年,闻先妣胡太夫人述少君,当先生殁后,每挽一绝,哭晕一次。无所得食,取书嚼之。”
1625年10月,24岁的张溥收养了沈承和薄少君留下的襁褓中的遗孤,并起名为忱。
张溥《哀薄少君兼感忱儿赋痛》
百律鹃红烛已灰,贞心夜夜变风雷。灵归何处看儿死,诗到于今似古哀。
此日碧镂知断绝,十年绣褓幸招来。横悲祇逐东流水,梁孟坟边思子台。
关于悼亡诗
古今中外的文学创作中,爱与死亡是永恒的主题。而悼亡之作又是文学总体倾向为悲怆性的重要推手之一。
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悼亡诗内容和特点
薄少君《嫠泣集》的独特性
首篇即给她的这一百首悼亡诗定下了一个超乎常理的基调:要以铮铮之声而非缠绵哀怨来写下心中之痛:
裴多菲《我愿意是急流》
——传统意义上的爱情诗
我愿意是急流,
我愿意是废墟,
舒婷《致橡树》——抒写当代人的爱情观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相互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她一方面高度赞美夫君的出众才华,将君烈的离世看作是寻找用武之地:
“上帝征贤相紫宸,赋楼何足屈君身。
另一方面,又怒斥妒贤嫉能的卑劣:
她为君烈生前未及得见孩儿一面感到悲伤,又为日后孩儿能从父亲留下的书中了解父亲而感到宽慰:
为此,她决心耗尽心血,保存好君烈的遗著:
她在诗中为君烈多次闱试耗尽精力而难过,痛斥科举制度扼杀才人的罪恶:
“七战金陵气不降,可怜杰士殉寒窗。
她以诗人特有的细腻感觉,日日夜夜,大自然的每一丝声音、每一片哗动,都会引起她的情思,望眼欲穿地盼望亲人能够归来:
薄少君以云水襟怀抒写悼亡之情,悲歌慷慨,惊心动魄,令人荡气回肠。
《玉镜阳秋》评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