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茅盾诞辰118周年之际的心里话
(2014-07-05 14: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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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写在茅盾诞辰118周年之际的心里话
洪砾漠
今天——2014年7月4日是茅盾(沈雁冰,1896-1981)先生诞辰118周年的日子。早晨起床后,我猛然想起此事,首先在脑海里浮现出2012年2月17日上午我在浙江桐乡乌镇茅盾故居里见到的一个情景:沈家饭堂外有一条过道;过道北侧有一个敞亮的长方形天井,天井北侧有一小楼,楼下有二室:西室为起居室(1897年沈雁冰曾祖父告老还乡时,祖父特意将这后楼重建,以便曾祖父起居生活),东室为上楼的过道房间(1906年夏,雁冰的父亲沈永锡病重畏热,移居此间,未久就在这间房里病故),如今陈列一副存放在木架上的石磨,形式和我家乡湖北东部山区的石磨(通常叫手磨)大同小异……
三十多年前,具体地说,1979年,白先勇先生在香港首届“中文文学周”活动中作过一次演讲,底稿整理成《社会意识与小说艺术——五四以来中国小说的几个问题》。白先勇的这篇演讲对于中国现代文学史开端以来的重要作家及其作品的评述,可以说宏观把握得非常好,算得高屋建瓴,洞幽烛微。关于茅盾《子夜》的评价:白先勇认为《子夜》里对于主人公吴荪甫的肖像描写过于简单化、脸谱化,前后十多次用“狞笑”一词来形容吴荪甫的笑容,没有表现出吴荪甫复杂多变的思想性格。白先勇的看法有一定的道理,从长篇小说写作的最高艺术标准来衡量《子夜》,“狞笑”一词在小说中出现的频率太高,实属《子夜》的缺陷。不过,白先勇也不应苛求前辈茅盾先生,单纯从一个作家的用词造句的习惯去评论作家的作品的好坏也许有失偏颇。我熟读过白先勇小说《台北人》以及“纽约客”系列小说中的《谪仙记》《芝加哥之死》《安乐乡一日》等篇,发现“一径”一词在这些中短篇小说中出现的次数极多。一径是方言,就是“一直”的意思。我们如果据此贬低白先勇《台北人》和“纽约客”系列小说的艺术水平,恐怕也不行。“狞笑”之于《子夜》,“一径”之于白先勇中短篇小说,彼此彼此,白先勇指陈茅盾先生《子夜》在用词方面的缺点,好像五十步笑百步。
我第一次阅读根据茅盾《子夜》改编的同名连环画是在1984年秋天,我在从汉口到乌鲁木齐的火车的硬座车厢里,邻座位的一个女青年认真细致阅读那本连环画之后,我向她借阅了连环画。真正第一次阅读茅盾写作的长篇小说《子夜》是在1991年夏天。当时,我在武昌小洪山的解放军营房里的训练场(积玉桥街道办事处下属的预制构件厂租借此场地制作混凝土钢筋预制板)打工,住在场边的简易工棚里;由于连续多天下大到暴雨,工场停工,我乘车到中北路旁边的武重(武汉重型机床厂简称)新华书店,花6元左右的人民币选购了一册平装本《子夜》。卖书的老头脸庞上戴着近视眼镜,收钱找零钱给我的时候说:“你很有眼光,选中《子夜》这样的好小说……”我拿回工地,日夜在工棚里阅读。同事们在工棚里的一间大房间里围桌打麻将(牌)或围观,我就坐在桌旁边的一只竹床上,利用麻将桌上方的电灯光的光线阅读《子夜》。我深深佩服茅盾的精巧构思:《子夜》开头一、二章借吴荪甫为他父亲治丧的机会,将各种吊丧的客人进行了细致描述或粗轮廓的描绘,使小说的人物一一登场;在以后的篇章里,这些人物在商业和爱情生活方面勾心斗角,资本家之间尔虞我诈……
关于股票生意,我一点知识都没有。如果不看《子夜》正文下面的注释,我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多头”,什么是“空头”。有一个股票生意人为了搞到敌对的人的股票行情,使用“美人计”,让他的女儿去勾引敌对的中年男人,企图得到对方出手的股票是“多头”还是“空头”的情报。可是,那个女儿也没有股票知识,根本不懂什么是“多头”,什么是“空头”,和父亲的对手同房后,回家对父亲随便说了一个行情情报……
茅盾先生在1977年为《子夜》新版写的《后记》里谈到他写作《子夜》的时候患了神经衰弱症……等到我读到白先勇1979年在香港首届“中文文学周”期间讲演的记录文字,才意识到茅盾在《子夜》中多次使用“狞笑”的原因未尝不与神经衰弱症有关。1981年-1985年,我患过神经衰弱症,深知此症的顽固性。
今天,我为了详细考察茅盾当年写作《子夜》的情况,特意翻看了藏书——唐金海、刘长鼎主编,冰心题写书名的《茅盾年谱(上、下卷)》(山西高校联合出版社1996年6月1版1次,印数2000册,定价118元),令我十分吃惊,对于茅盾更加敬佩:
1930年11月,茅盾开始写作中篇小说《路》,这是他回头来再写他比较熟悉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但是写了未及一半,他的沙眼老病复发,几乎盲了一目,医治三个月后,方才痊愈。于是,他续写《路》的后半部分,至1931年2月8日才完成。
1930年秋天,茅盾因眼病、胃病、神经衰弱并发,不能创作,于是与朋友来往,在社会中调查访问,为《子夜》的创作积累了丰富的资料。同年冬天,他开始整理材料,写详细提纲,构思长篇小说的结构,是否写《都市三部曲》和《农村三部曲》……后来,他改变了计划,仅写以城市为中心的长篇小说,即《子夜》。1931年,《子夜》仅写了一半,打算署名逃墨馆主,从1932年起在郑振铎主编《小说月报》上连载。1932年1月28日夜晚,上海战事发生了;商务印书馆总厂被日本侵略军的炮火毁掉了;《子夜》前半部手稿(孔德沚抄稿本)也毁于战火。《小说月报》(原是商务印书馆主办的)从此停刊。幸亏《子夜》前半部原稿(茅盾手写稿)保存在他自己的家里,幸免于战火。1932年,茅盾续写《子夜》后半部,于12月间,全部脱稿;这一年,他还写了《林家铺子》、《春蚕》等短篇小说,《故乡杂记(一至三)》等散文。
白先勇先生是否知道《子夜》写作的艰难过程呢?
说心里话,茅盾先生值得我们永远尊敬他!
2014年7月4日下午,起草于太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