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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教养故事─少儿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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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被重创自尊的孩子都有一颗沉重的、悲伤的心。
我念明星初中升学班的那两年半,是我一生中最不愿再回忆的悲惨岁月。即使后来我考上了第一志愿的高中,因为那段日子所造成的心里遗憾始终存在着。如果可以,我愿意以平凡的成绩表现来换取一段纯真的、快乐的、自信的青少年生活。
我相信台湾现在和我一样当妈妈的很多人,也有过和我类似的求学、生活经验。当年那个受苦的孩子如今成了有权力决定孩子生活质量的大人了,或许你是老师、也许妳是妈妈,曾经你也是一个渴求大人理解、尊重却不可得的无奈小孩,那样的成长经验,是不是令你成为一个自己小时候期待的那样的大人了呢?
如果没有,是什么令你忘记了不被尊重的苦及不被了解的无奈呢?
为什么呀?
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自小学毕业后,念了一所明星初中,快乐的过了第一个学期常态分班的正常成长日子。我读很多课外书、写了不少文章,也结交了好朋友。
我最要好的同班同学是我的邻居,她不太会考试,写作业时我要花一些时间教她。但她是个有趣的人,她不像我这么争强好胜,她很随性。我总是想她怎么会过得这么自在?明明功课就那么差、却很快乐。跟她在一起,我也很快乐,被她传染了。
好景不常。初一下学期我们考试、分班了。我当然念了升学班,是个极精英的班,学校派了一位很会带学生考第一志愿的老师来带我们这一班,我们被寄予厚望。我的邻居好朋友被分到后段班,她还是那个样子,不被看重也还是快乐。
我念书一向不需要父母操心,他们不会逼我,逼我的是我自己。
我和我的朋友渐渐失了联系,因为我天天要考试、功课太多,没时间教她写作业了。当然她的快乐也没法感染给我了。我愈来愈不快乐……
我们的老师每一堂课都会打人,她不看分数,不是少一分打一下,是看她的心情好不好来决定打不打人(也许是我误会她,但当时十二岁的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订正考卷时,老师会在学生座位间巡视,然后突然不预警的重重的甩了某一个倒霉鬼一巴掌,「你竟然错这种题目!你是猪呀!不想活了是不是!」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咒骂,很不留情面的。
谁都不知道哪一天的哪一堂课自己会是那个倒霉鬼!而,我们这一群每天被老师骂是猪的女学生,其实都是优秀的考试高手,我们都是各个小学的第一名来的。我们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变成猪!
我们这些一向优秀的女生自尊心很强的,第一次被骂是猪、被打时,一个个哭得很伤心,全班哭成一团。后来,天天被打骂,也就不哭了。软弱一点的,总是畏畏缩缩的;倔强一点的,撇着嘴硬撑。我是那种比较早熟的孩子,面无表情的冷眼看着自己每天深陷在可笑至极的胡闹剧中。
我们的老师最爱骂我的话是:「妳以为高中只考作文吗?妳会写作文有什么了不起!数学不好、妳照样考不取第一志愿!」我也不能说她骂错了,我当时的确数学很不好。但是,我的作文是很好呀!为什么连好的都骂?我真的无法理解了。
我讨厌数学,因为老是考不好。我也讨厌作文,虽然我很会写,但因为擅写而被骂,所以也不喜欢了。
每一次有校际的国语文竞赛,在作文这一项,学校都省略了校内的比赛,直接指派我代表学校比赛。一去比赛,通常有半天或一天无法上课,有时比赛日期还会和期中考试冲撞,我去了比赛,回来肯定是被老师一顿打!她认为我荒废正规的功课。
我很想大声吼她:「妳自己去跟教务处讲不要再叫我出去比赛了!我才懒得去参加这种什么鬼比赛!你们这些不讲理的大人都该下地狱!」
若是现在的孩子可能会做如是反应。但是,我当时还没那个胆。只是,闷。
我在学校被老师打,已经不哭了。因为每一天、班上每一个同学都如此。不会哭,也不太想说话了。
我们不会回家向父母诉苦,那个年代,所有的孩子都很有担当的自己去学校面对老师,父母很少介入校务。我们是升学班,老师是出了名的会揍学生,这就像她的升学率一样有名。
有一天,老师可能心情很糟。她发下一张英文试卷后,喝令XX分以下的同学都出去走廊「罚跪」。下课了,我们班那几位同学还跪着,几个后段班的男生聚在对面教室走廊上高声讪笑我们班的女生。有人终于禁不住,低头,哭了。
那一天我虽然没有被罚跪,但已经吓呆了。
放学回家时,我背着沉重的书包、站在路边、等着过马路。我心里想,哪一天会不会也轮到我被罚跪、让男生看笑话。如果我现在闭着眼睛走出去马路上,我明天就可以不必上学了……
我当然没有这样做。
我每天不太说话的隐忍着念完了初中,考上第一志愿。发榜那天,所有人都来恭喜我们老师,我们班再差的学生都考上了第二志愿。老师简直是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我没有很开心,只是觉得「终于解脱了」,但也没有如释重负,整颗心像被掏空了一样,虚幻不真实。我记得我拿到成绩单时,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一直记得自己年轻时的那一声过于早熟的无奈叹息,我想,这是日后支撑着我不让荳芽和蝴蝶上安亲班(台湾孩子放学后再去待着上课、写试卷的私人机构。我因此写了一本【豆芽,不上安亲班】已发行简体字版)、死读书的力量来源吧。
后来有很长的几年时间,我觉得我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糟在哪里就是了。
有了荳芽和蝴蝶后,我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们的心。我不知道我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妈妈,我唯一确定的是:我绝不伤孩子的自尊、不令孩子伤心,我要让她们知道,不管她们优不优秀,她们都应该认为自己是个值得别人爱的好孩子。
前两天,我们带荳芽、蝴蝶去露营。晚上,孩子们都睡了,我在营区散步,赏夜色。突然听到一声怒斥:「你们在干什么?!」接着一位爸爸把两个高头大马的儿子拉出来,孩子大约是高中生了。
「给我跪下!」爸爸气极败坏的吼。两个大男生乖乖跪在湿漉漉的泥土地上,双手抱着后脑。妈妈在一旁看着,小小声的像是知道求情也没用的嘟嚷:「地上湿湿的……」
我不知道这两个大孩子做错了什么,天很暗,我只依稀看得到他们的身影。我也不想再看下去,匆匆的、几乎是小跑步的离开。
如果孩子做错了,我们的处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羞辱孩子?还是期望他知错改过呢?如果有人以令你深觉丢脸的方式待你,你还有闲情心思去想「他这样是为我好」吗?
十几岁半大不小的孩子,对是非、对人生似懂非懂,内心感受却异常细腻敏感,他们知道自己即将长大、意识到自己未来可以拥有像大人一样的权力和能力,他们介于小孩和成人之间,等待着,也焦虑着。他们想象着自己即将成为什么样的大人也害怕着自己或许会变成什么样连自己都不喜欢的大人。身边的大人,一念之间的行动,可能就是这些孩子好或坏、善或恶、是或非的分界力量。
引导一个孩子,可以有很多方法,重创自尊、令人伤心的教养方式,绝不在其中。
荳芽前阵子回家跟我说了发生在学校的一件事……
有三个女生因为好玩,在校内把石头往学校围墙外丢掷,砸破了人家的玻璃窗,还有人受伤。校方广播要这三个女生出来自首认罪,否则调阅监视器也可以揪出肇祸者。这三个女学生当然知道自己逃不过了,胆战心惊的向学校自首。
荳芽说她下课时经过某某主任的办公室,看到主任在走廊上训斥那三个女生,三个人都哭了,很多来来往往的老师和同学都看到了这一幕。
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荳芽问我:「妈妈,妳觉得老师不应该这样处罚她们吗?她们做错事了,还害别人受伤!」
「我知道她们做错事了。我想她们应该也知道了。学校应该让她们学着弥补自己犯的错,不只是处罚而已。要处罚也有很多种方式,没必要让她们丢脸。如果要骂,不可以关起门来吗?不是所有做错事的人都可以被无限制的处罚或羞辱。」我想起了我那些被老师罚跪在走廊的初中同学,我们这一代已经当父母了,为什么还重复着同样的场景?
「如果我是那几个女同学中的一个,明天开始我可能会不想上学了,因为我会觉得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么坏、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一个人错了一次,难道就一辈子该死吗?不应该这样的……」我对荳芽说。
孩子为什么要上学?除了学知识,他们还要去学做人的道理。我做错了,该如何补救、改过;旁人做错了,我要如何看待、对应。学校,要让孩子学会自律、重人,那需要师长按部就班的循循善诱;学校,不是法庭、也不是监狱,孩子犯了错,不能只是处罚,或者很不负责任的威胁孩子要如何如何。若是如此,我们只要盖警局和监狱就可以了,不必再有学校了。
任何一个在别人眼中多么无可救药的孩子,在内心深处总还有一个称为「自尊」的柔软的东西存在,因为长长久久以来,大人们忽略了孩子也有「自尊」,所以,孩子自己也忘了。哪一天,孩子遇见了任何一个肯相信他有自尊的大人,孩子内心沉睡的「自尊」便会悠然醒转过来,有了自尊的孩子,才能停止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