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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和孙子

(2014-09-26 00: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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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儿

分类: 散文

      爷爷走的时候78岁,他和伟人同年,属羊。那一年我18岁。
  1972年春节后的一个晚上,下了一天的雨还在下,我穿着雨衣,到生产队的仓库看爷爷。
  奶奶去世一年多,爷爷便开始替生产队“看仓库”。一年360天,他每天都要睡到仓库里。夏收或秋收之后,仓库里面屯满用芦柴折子围着的粮囤,秋后到粮站交完公粮,再分去各家各户的口粮,粮囤便所剩无几,那是来年的种子。粮食围在囤子里,需把表面抹平,然后盖上大印。管印的人是一个贫下中农代表,但他管印却不能单独开印——印上有两把锁,需管印的和保管员一起到场,才能把印打开。爷爷看仓库的职责,就是要保证粮囤上盖上的印完好无损。自然,仓库的钥匙,只有他有。现在想来,他们这种互相制约的机制,不知是谁的发明,倒有点像相互制衡的三权分立了。不过,尽管看得这样严密,在爷爷看仓库的时候,还是发生过两次偷粮事件:一次是粮食还没有完全晒干入库,堆放在外面的场地上,一次是有人在仓库的墙角挖了一个洞,然后用一根竹管插进靠墙的粮囤。所幸两次的案都很快破了,是查出来的。那时没有谁家有余粮,生产队干部带几个人,说是挨家挨户,其实重点就是对那几个家里尤为迫切的人家,室内室外一逡巡,立马水落石出。
  爷爷一个人住在离我们隔着十几米的一间房子里。每天天快黑的时候,他就吃过晚饭,去仓库睡觉,但是白天,都要到我们住的屋子走上几趟的。那天下午五点多些,爸爸忽然想起来,说:“爷爷今天怎么没见,不会这么早就去仓库吧?”他去爷爷住的房子一看,笆门锁着了,以为因为下雨,他提早去了仓库。吃过晚饭,爸爸不放心,叫我去仓库看一下。
  走了约十分钟,我到了仓库。门反锁着,爷爷在里面。我敲门,大声叫,爷爷捻亮马灯,披着衣服起来开门。我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睡觉了?”
  “今天身上不舒服,外面又下雨,就在铺上没有起来,反正也不想吃东西。”爷爷说话有气无力。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靠着爷爷睡的床边,有一只便桶,便桶旁边的地上,一片狼藉。
  我回家把情况和爸爸一说,爸爸的脸立即沉了下来。之后,爷爷被我们抬回家里。保健站的医生来打过点滴,算是给爷爷实施的治疗。大约一个礼拜之后,爷爷能起来了。我印象很深的是陪他上厕所,农村里的那种老式厕所,能独立如厕,说明生命的机能还没有耗蚀殆尽。我满怀希望地等待爷爷的康复。殊不知,这只是他生命的回光,第二天,他便阖然长逝。我不知道,爸爸和叔叔也无法说清,他到底是得的什么病,就那样匆匆地走了。
  忽然想起写爷爷,是因为前天在叔叔家,叔叔和我说到了爷爷。
  我的大孙子已经三岁了,特皮。玩到开心时,便疯,疯了便扑到奶奶或我的怀里,膀子脖子,有衣服隔着没衣服隔着,逮着就用手掐,用嘴咬。我在家“暴露”较多,臂上、后背,便多有他留下的印记。凑巧被叔叔看到了,他说:不能这样的,惯宝宝要惯在心里。我说:“他是表示友好,不熟悉到一定程度,不高兴的时候,他是不会这样的。”叔叔说:“不可以这样的,该教育的时候要教育”,停了停,又说:“你小时候不肯上学,爷爷用扫帚枝条把你朝学校赶,屁股上都抽出血印子的。”
  我那时既已上学,一定是比宝宝——我的孙子大得多了。扫帚枝对我都未必是最正确的选项,而况宝宝呢。我朝叔叔笑笑,关于教育宝宝的问题,已被我搁置一旁,头脑中关于爷爷的那些片段,便接二连三地呈现出来。
  叔叔说的是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的事。那时,上学是一种奢侈,村子里和我岁数差不多的几个小伙伴,都不上学,他们的父亲替生队用牛(耕田、打场),他们便跟在父亲后面放牛。他们骑着牛从我的面前走过,给我一种勇士般的威武,他们把牛放到荒滩里吃草,在坟墓的一边挖个洞,在里面玩“走五马”、“抓坶子”等游戏,给我以无法抗拒的诱惑。从家里出去上学了,我却不去学校,而是绕到他们放牛的地方,和他们一起玩,一开始只是想躲着玩一下,后来因为怕缺了课到学校被老师处罚,索性每天都和他们一起玩了。
  大约在一个星期之后,老师找上门来,这件事终于被捅破。爸爸是村里的干部,每天却都要早早下地,这将我遣返学校的任务就落到了爷爷身上。那天我还没吃完早饭,爷爷就候在一边,等着送我上学了。早饭吃好了,妈妈把书包挎到我的身上,我却赖在家里不肯出门。爷爷把我拉到门外,我像桩一样钉着,不挪半步。爷爷从打扫猪圈的扫帚上抽出一根枝条,举起来,或许只是吓吓我的,却因为我的无动于衷而把枝条重重地抽到我的腿肚子上。我哭着开始奔跑,爷爷拿着扫帚枝条,紧紧跟在我的后面,一直把我赶到三里路之外的学校。我已记不清到学校后接受了老师怎样的处理,反正我在逃学之后,又走进了学校,这是我做学生时一次货真价实的逃学。
  爷爷把我送到学校的那天放学回家,桌子上放着几只烧饼。妈妈说,是爷爷上街洗澡带回来的。我憋气没吃,到抽屉里找出一个黄板纸做封皮的小本子,在第一页写上了歪歪斜斜的一句话:“朱如庆用扫帚枝打我,要报仇!”爷爷死的那年,我想起这个本子,却没有找到。
  时间过得真快,爷爷已经过世整整四十年,转眼我的孙子已接近上学的年龄。
  大孙子自打出生,就主要由奶奶陪侍。有了二孙子,这带大孙子的任务,就更加明确地成为奶奶的工作职责。奶奶是主唱,我是一边上班,一边给奶奶唱和声。
  到大孙子18岁的时候,我还没有爷爷那么大的年纪。爷爷有爸爸和叔叔两个儿子,有个九个孙子孙女,不管他有多么充盈的爱心,也绝不可能像我们这一代的爷爷们一样,对孙子一辈给予方方面面的关心。我们这一辈人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是独生子女,是捧在手上养大的一代,他们具有我们所没有的许多优越的条件,却也失去了许多我们所具有的磨砺和锤炼的机会。所以,有许多本来属于他们的事情,就很自然地成为我们的分担。这种分担,是一种时代病,从个人的角度看,是“咎由自取”。我们这一代和孙子一辈,有着比爷爷那一辈和我们更多的联系和牵扯,这就注定了对于孙子一辈的成长,我们负有更大的责任。
  可是,这却是一种没有回报的付出。爷爷走的时候,我其实还没有懂事。我的儿子在学会走路之后,也曾跟随爷爷奶奶住过不少的时间,爷爷把他坐在自行车的大杠上,带东带西,走过难以计数的乡下泥路。爷爷去世的时候,他倾注无限深情的孙子才11岁。他的孙子虽然懂事算早,但拿着用电筒代替的灯笼,走在“送饭”队伍的前面,神态平常得如同参加学校里的一次他不太感兴趣的活动。我母亲走的时候,儿子已经在外地工作,是在接到奶奶去世的电话之后才匆匆赶回。到我的孙子18岁的时候,我也有了和我爷爷差不多的年纪,不说孙子还不能向我提供物质的“孝敬”,即便能够,耄耋之年,物质的意义几何?真爱不求回报。从这个意义上说,爷爷对孙子的爱,有一种甚于父母之爱的至纯和至真。
  爷爷曾有自己的爷爷,孙子也会有自己的孙子。在人类生生不息的传承中,每个人都做过孙子(女),每个人也都会成为爷爷(奶奶)。对于如何做好爷爷,我们能从爷爷身上得到教益和启发,而对于该怎样做好孙子,我们常常是在做了爷爷后才有比较透彻的领悟。一大把年纪,既已不能再做孙子,那就好好做爷爷吧,做字当头,其间,一定会有许多舍此无法获得的乐趣。
  
  2014.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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