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爸爸一起“战斗”18天
(2023-01-13 15:19:39)2022年12月22日凌晨3点多,迷迷糊糊中接到哥哥急促的电话:“爸爸在医院里不慎摔跤,右肩脱臼,正在急诊室里。你马上收拾点东西,十分钟后我来接你。”
车子疾驰在快车道上,不时有“你已超速”的提醒。到达嘉兴二院时,“急诊”两字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寒。哥说:“我去急诊室,你到病房看看妈怎样。”
我急匆匆赶到八楼骨科住院部,空旷的走廊上值班护士一路小跑为我开了门。我到病房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地上凝固着一摊血。母亲焦急地告诉我,父亲是因为帮她小解起床时摔破了头,而她因为焦虑睡不着,每半小时就要小便,多亏有护士帮忙。
母亲因慢性滑膜炎于12月初换人工膝关节,原先以为心脏不好的母亲手术后需去ICU观察,结果手术意外顺利,伤势恢复得也相当快。我在医院陪护五天后回家,想让父亲再陪几天准备就出院,竟节外生枝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这时,哥发来消息,说父亲的头部外伤已缝合,脱臼的肩也已通过麻醉复位。不久,哥又微信说:“急诊室里有个陪护是阳性,与父亲有过接触,对我和父亲都有危险。”刚悬下的心一下又收紧了。
母亲住院后没几天,疫情防疫全面放开,病毒像猛兽般攻击,亲朋好友纷纷出现“阳性”症状。如此魔幻的境遇就像小说《百年孤独》中连续几年下雨、小镇居民集体失眠,让人匪夷所思,却是不争的现实。村上春树在《舞舞舞》等作品中塑造了不少羊男,而现在“羊”已三五成群,“羊”男“羊”女竟成了一种调侃。“狼来了。”喊了三年,一下要与“狼”决战,让人一时难以抵抗。
晚上,躺在狭窄的陪客床上,父母如雷的鼾声和空调隆隆的噪音交织成一股旋流,把我包裹其中,我好像重新回到母亲的子宫,有些晕眩和懵懂,不知等待我们的将是怎样一种命运。接下来几天,父亲连续发烧,吃了退热药,用冰袋敷。半夜里浑身出汗,早上退了烧,晚上热度又推了上来。那天清晨,我替父亲换掉湿透的衣服和手臂上的绷带,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父亲的喊声,他说不小心把脱臼的手臂向上抬了一下,现在疼痛难忍。我忙叫来医生,医生一看又脱臼了,需马上去复位。值班医生推着父亲去了急诊室,但经过一番努力,仍无法直接复位,只能再通过全麻手术了。折腾了大半天,父亲总算脱离了脱臼的伤痛。但副主任医师蔡震海告诉我,他从关节拍的片子上看到父亲的半个肺不是很好,需要再做个肺部CT看看。
做完CT的那天,八病区副主任何晓君对我说,父亲患了新冠重症,肺已有点白,随时有生命危险。医院会全力治救,但效果如何只能看其自身的免疫能力。父亲患有五六种慢性疾病,每天要吃十多种药物,再加上这两次麻醉,能抵挡得住这股强势的病毒吗?而此时,哥哥也差不多与父亲同期感染,一直高烧不退。而如果我也被感染了,那行动都不便的父母怎么办?一时,思绪如乱麻般缠绕,久久难以理清
那一晚,想到前几天为父亲洗脚时,他看着我头上的白发说,他像我这个年纪还在河里捻河泥,还没长白发呢。过去的父亲多强壮,而这么多年他被各种病痛折磨着。那一晚,我喂水给父亲喝时,看到他灰褐色的眸子竟如年轻人一样澄澈,透射着对生命的执着和渴望。那一晚,我听着父母此起彼伏的鼾声,感觉那是世上最美妙的乐声,多希望一直陪伴在身边。
我们每个人孩童时备受父母呵护,长大后又在磨难中得到生活的种种恩赐。当父母年老又病痛时,需要我们回报。这是中年人沉重的生活,也是生活本身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父亲从二级护理被换成一级护理,主治医师沈中海专门向医院申请了新冠特效药。通过每天挂消炎盐水、做雾化等治疗,父亲的体温终于稳定,咳嗽时的浓痰渐渐少了,腹泻也止住了。终于有一天医生告诉我,父亲的症状基本平衡,可以回家静养了。
与父母在医院相伴的18天里,父亲没有任何怨言,甚至没说过一个苦字。而是以一个男人的坚韧和担当,独自默默地与病毒抗争,也以博大的胸怀呵护着我们母女俩,让我们免受病毒的侵害,才安然闯过了这一生命的难关。
转眼就是新春佳节了,今年父亲不能像往年那样做上满满的一桌菜,让我们兄妹回家团圆。但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我们依然能与父母一起团聚,这个年对我们来说,是如此的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