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列车“美容师”
(2016-02-20 11:35:08)
《工人日报》(2016年02月19日
本报记者 卢越
2月6日,农历二十八,上午9时20分许。从北京始发的K819次列车到达终点站重庆北站。旅客们提着行李陆陆续续下了车,各自奔向等待团圆的家。
穿着蓝色薄工装、黑色运动鞋,背着一个黑色背包,40岁的赵中平站在站台上。等下客完毕,列车褪去热闹,她便上了车。
赵中平是成都铁路局重庆客运段整备车间的一名整备工。1995年,该车间刚成立时,她就来了。这一干就是21年。
“拆洗、换新、折叠”
拆——这是赵中平上车后做的第一件事。
放下装着清洗工具的黑色背包,赵中平麻利地爬到一个隔间的上铺上,将床单拆下,丢到下铺,然后转身,再拆,再丢。
等拆完所有的床单、被套和枕套,将它们堆放在过道的小桌上后,赵中平开始干第二件事——换。
只见她将被罩反面朝外,两只手伸进去,抓住被罩的两个角,一提,一抖,原来反面的被罩,已被翻到了正面。只是几秒的时间,一条被子的被罩就换好了。
1.5米出头的赵中平,两只手臂高高地抬起,提着换好被罩的被子,微微踮起脚尖。
“看清楚了吧?”她从被子后露出红腾腾的脸,一边问,一边又弯下身子,将被子放到床铺上,准备干最后一个动作——叠。
叠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儿。在将被子来回叠了4叠后,一条方块被子就成了一个四方形的“盒子”。
“拆、换、叠,拆、换、叠,拆、换、叠……”她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一整套的动作,等三个隔间“拆换叠”下来,她已是满脸通红,细细密密的汗珠将她额前的刘海黏在一起。
她卷着衣袖,一路小跑到乘务室,弯身抱起一叠洗净的被罩,又一路小跑到下一个隔间。
“热,真热。我背都湿透了。”她透过口罩,喘着气说。
在列车到达终点入库后,赵中平要在她所负责的软卧车厢36个床铺间进行卧具的“拆洗、换新、折叠”工作。之后,她还要负责包括厕所、洗脸间、乘务室、通过台等在内的列车清洁工作。
“这是个细致活,大小顶棚、板壁、铺腿儿……任何一个死角夹缝,都马虎不得。”要将一列车的这一整套整备工作做下来,赵中平至少需要四个小时。
转身的背影
赵中平每天要“接车”两趟——上午一列车,下午一列车。
“起身、弯腰,起身、弯腰,起身、弯腰……”这是她每天重复得最多的动作。这样的“一上一下”,赵中平在一个隔间几个流程要重复6次,一列车的9个软卧隔间重复54次,一天两列车,共重复108次。
赵中平还记得第一次独立工作时的情景:几个小时不间断地干下来,“整个身体都瘫了,身子完全直不起来。”她倒在床上,觉得手和脚酸得不像自己的。
现在,赵中平觉得这份工作挺好,“毕竟旅客需要一个整洁的环境”。
洗净的卧具还没送上车。趁这空档,赵中平又来到邻近车厢,给工友周大姐帮忙。
满头大汗的赵中平,这时脱去了工装,换上橘色的马甲。她和周大姐正在换新被罩,一来一往,像踩着鼓点,节奏铿然。
一床被子从套被罩,到折叠好,两人只用了15秒。记者和列车员也来尝试,在赵中平的指导下,用时1分50秒。“这么多年,熟能生巧了。” 赵中平腼腆地笑了。
等忙完上午的活儿,已过了下午1点。赵中平拿出早上做好的盒饭,匆匆吃完,就倚靠在车厢里,小眯一会儿。
下午4点多,还有另一列车的整备工作等着她。
每年春运,是赵中平最忙的时候。由于加开了几趟临客列车,她和工友的工作量,比平时翻了一倍。迎来送往的列车并不会休息一天。每一天,每一个固定的时间,列车都在等待着赵中平们。
赵中平有一个14岁的儿子,孩子小时候经常上车来帮母亲,“觉得好玩”,现在觉得灰尘又大又辛苦,渐渐地,就不愿上车了。
每天在单调的动作重复中,赵中平脑子里想的全是儿子,“他一个人在家,也没人管。现在在干嘛?作业有没有完成呢?”
“他时常抱怨,说过年都不能陪陪他。周末想让我带他逛逛公园,我都满足不了……”说到这里,赵中平不禁哽咽。
采访赵中平的第二天就是除夕。“9点多到家,吃完饭,睡一觉。第二天6点半起床,继续工作”。对她来说,这一天的一切,一如平常。
当下一趟列车启动,又一批旅客上车,一切又都光鲜亮丽。赵中平却早已默默踏上回家的末班车,只留下一个转身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