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日报》(2015年09月07日 06版)
本报记者 欧 阳
随着刘慈欣凭借《三体》摘得2015届雨果奖,据认为一股科幻文学热潮席卷全国,有消息指出版多年不温不火的《三体》一夜之间就被拽上了网络销售排行榜王座。上网一查,可不嘛,几家图书网络销售巨头的排行榜上《三体》赫然在列,有专家就抑制不住喜悦,脱口宣告:中国科幻文学将迎来爆发期。
在跟随文学家一起热切希望之余,在主要受众群体,也就是那些非专业评论家队伍淡漠茅盾文学奖之后,难免会想到诺贝尔文学奖,“咱们”获奖以来的这些年不知道对中国文学的驱动有多少功效。
当然啦,在这些搞不清楚的专业人士业务之外,相信《三体》带来的阅读热潮,会带动更多作家落笔科幻题材,只是科幻文学既不是单纯的科学幻想,也不是纯粹的人文小说,无论专业人士标称的是硬科幻还是软科幻,都是科技畅想和文学砖瓦共同构建的大厦——它需要在科技知识和文学表述之间有通泰的桥梁。
问题是,在乐观预判未来将斩获科幻文学爆发期的好心情里,人们想过没有,当下的中国,在科技和文学之间,到底有多大的鸿沟?
科普环境不足,爆发式增长难
科学幻想和科幻文学不是一回事。
很多人都知道霍金有一本名曰《时间简史》的书,鄙人主观地认为那就是科学幻想。据霍金老师的博士徒弟说,虽然销量巨大(据统计有数千万之多),但99%的人都和他一样看不懂这本书。也不太明白的俺在欣慰之余,想到科幻文学大师们的匠心,他们总是将那些抽象、玄幻的逻辑实证公式图像化,不是几何线条,而是具体的图像,比如世俗的生活画卷。
惭愧得很,作为老派人士,本人对《三体》所知甚少,脸熟的“奥特曼”和“钢铁侠”又觉得热闹有余,科学不足,要说科幻作品的神奇,更喜欢凡尔纳,比如《海底两万里》,雪茄般的潜水艇很形象地化解了抽象科技艰涩难懂的症结。
作为大众读物,科幻文学一方面是科学远景前卫的知识,就像刘慈欣的“降维攻击”,在梳理科技未来发展的日子里,理解融贯科学幻想是必要的前提,只有作者充分熟悉“科学幻想”,才能建构理论上可以合理演绎的科幻文学作品。
霍金在8月末声称:即便人掉进黑洞同样也不会凭空消失,而是有可能逃离出来的,只不过这个黑洞必须足够大才行。传统的“黑洞”概念是“光”也不能逃离的黑暗世界,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且继续不懂好了,但是有几个人会关心这个前卫的问题,或者相关的知识背景呢?
在另一面,现而今电视里面充斥的养生节目可能是不错的范例:不仅观赏者众,信众恐怕更是多到无敌。撇开吃哪儿补哪儿的国人“信仰”,李时珍、扁鹊之流的“科学”有多少得到过实证的支持?然而这些并不影响人们对“专家、权威”的趋之若鹜。
科学幻想陌生也就罢了,事实上这是国人严重缺乏基本科学常识的必然结果,就算科幻文学通俗易懂,科幻文学要爆发式增长,看来有不少美梦的色彩,因为这不仅取决于作者,读者的科普知识也是前提条件。
正是因为现实环境中没有关注科普知识的氛围,刘慈欣才说:“向更多的人传递科学知识,希望人们更多地关注科学技术,这会是我目前的作品相对永恒的一个主题。”
读者和作者谁更“无知”?
看到当下无数的科普爱好者成天“刷机”玩儿以打发无聊的时光,时常拿着手机的我深切感到已经位列无知人群,所以不好意思责难读者“无知”。
有些遗憾的是,作者队伍“有知”者似也不多。大学里那些教授专家们不是由于学科细分的困宥,就是忙于涂鸦关涉职称、职位的论文,有暇阅读小说的更不知道能数出几个来。
而作家们在沉迷《红楼梦》细琐冗繁的陈腐铺陈之余,谁愿意闲谈科技动向,哪怕翻阅一下科技史什么的呢?
这个问题不科学。有专家或者评论家表示,中国有一批科幻文学作品在反思科学技术对人类带来的负面影响。据说上世纪70年代之后,国际上科幻小说的主流已变身为对科学技术的反思,所以这符合国际潮流。
这里有个疑问,至少“钢铁侠”好像不是这样的,也许它不是主流。至于说到对科学技术的反思,要溯源思想领域的话,实则早在第二次工业浪潮蓬勃的日子里就泛滥过了,不过有一点需要纠偏,从那时候起到今天,未曾停歇过的对“科技主义”的反动并不是反对科学本身,而是质疑利益诉求下的烟囱日子是否值得过,是质疑那些有悖宗教传统,以及那些损害了人们已经接受或者理解了的人性观念的技术实践。毋庸讳言,有极端的反科学主义,但从来就不是主流。
平行维度的可能、超四维空间的存在,或者凝聚态物理学之类,这些晦涩的概念不去琢磨也就罢了。
历史是人文知识最基本的东西,辨析过吗?
我很佩服中土的文士,像前朝把玩小脚一样,没完没了地舔舐大观园缝隙里的沉渣淤泥怎么会不烦,有功夫踅摸一下小说之外的知识,如那些名著中延伸的科技、哲学、历史知识,会更有意思吧?
致力于感悟的文化,抑或是应试教育的功效,今天很多人(读者、作者)对科技常识依旧缺失兴趣,这无形中在科学与文学之间挖掘了一条鸿沟。
赋予理性灵性 跨越鸿沟
一般而言,有人心系情爱、有人倾心侦探,这是文学生活常态,必须知道的是“科技创造未来”,科幻文学是前瞻科技的生活化,是用现实化的眼光窥视未来。无论科幻文学的读者构成如何,科学思维的塑形,科技兴趣的引导、想象力的激发,科幻文学有着更现实的意义。
中国文学界甚或整个社会,缺少科学思维可以说无有大争议,然而科学思维,退一步说,科普知识,靠单调的知识叙述,不乏味有难度,受众未必接受。既然号称文学,回到人群、回到生活,以文学的面目,将科技融入生活轨迹,有人性、有故事,自会起到更佳的启蒙引导作用。
然而,不管是软科幻还是硬科幻,事实上都存在人性灵动、或然层面的不足。从过往的科幻作品,到今天遍布的影视作品,人们很难找到前沿科技之于人性构建上的合理性。总体而言,往往是理性有余而感性不足。
就像希望文学家有熟悉的学科知识范畴一样,有理由要求科幻小说作者丰富作品的人性色彩,并把这种探索合理地植入科技前沿的展望中。比如《星球大战》中那个心理冲突难解,纠结困惑的儿子卢克和他的父亲。
说到卢克,电影展示的内心冲突实际上是简单的,因为他是“明白”人。真实生活中少有“明白”人:不管科学理性的逻辑多么清晰,人总是复杂的。以个人之见,比如《静静的顿河》里“糊涂”的格里高利:大时代巨变环境里,哥萨克汉子是好情人、是负心汉,身为强悍白匪,转而英勇红军,这些完全对立的角色,在格里高利老弟心里好像完全没有困惑。实际上并非如此,基于环境的巨变,个体被淹没了,写白匪日记的军官甚至没有考虑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太快了……
回到“黑暗森林”,如果技术的飞跃能使人刹那间置身全新的环境,个体、群体的人如何在心灵和理性上一如既往?
苛求是没有了,切切的寄望只是科幻文学的理性中更多一些人本身的灵性——现在的科技,即便是人工智能,也还是人的科技,而非机械智能的科技。
在科技前瞻中评估人的灵智变化,会起到跨越鸿沟的作用吗?
尽管单向的人物思维便于诱惑习惯了画面语言的受众,但也容易使之厌倦。复杂的混乱思维简单化也许好,只是简单的东西,可能才是最复杂的,如格里高利。
我更愿意相信科幻小说是文学,而不是科学家的猜想:锅碗瓢勺不还是老样子么?别互联网+啦,还是+互联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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